今日如此,又何尝不是因果循环?
萧窈起初是这样想的,也觉着有趣,可这一日到头,兴许是白日陆陆续续饮的酒多了些,如今却只觉无力。
崔循听萧窈自言自语许久,明白她为何会独自坐在此处,一时却也只能叹道:“你该回去了。”
“可我鞋袜湿了,不想走动。”
萧窈偏过头看他,“你背我好不好?”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目光也不够清明,兴许是醉了。
有些人醉了会发酒疯,哭闹不休,她却只话多了些,也更爱撒娇。
崔循喉结微动,艰难道:“不好。”
萧窈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士族,真叫人厌烦……可我什么都做不成,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她仰头看稀薄的月色,身形摇摇欲坠。
崔循见此,终于还是上前扶了一把,令她倚在自己身上。
萧窈轻轻勾着他的手腕,想起阳羡长公主那句感慨,迟疑道:“若易地而处,你观士族门阀,何如?”
冰凉的手指覆上跳动的脉搏,令他清醒,心跳却又不自觉地加快。
崔循沉默片刻,低声道:“终不长久。”
这样的话在他心中藏了不知多少年,未曾向任何人吐露只字片语。
时下士族风气糜烂至此,纵眼下还算繁盛,可内里早就烂了,譬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如何长久?
他少时也曾自矜出身,后来年岁愈长,看得也就愈发明白。
终有一日山雨欲来,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竭力保全自家,让这艘船沉得慢些罢了。
萧窈又问:“毁于何人手?”
崔循叹道:“兵戈。”
萧窈是有些醉了。
月色朦胧,她看不清崔循的神情,只觉眼前的人仿佛都有了重影,只有紧紧攥着他的手才勉强有些许实感。
至于他所说的话,也须得缓片刻,才能渐渐反应过来。
到后来,她原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已经没什么成算,顾不得什么王家、士族。只靠在崔循身上,同他撒娇:“你背我回去……”
她以为崔循总会答应的。
可他却始终并未松口,任她再怎么念叨,也只道:“不应如此。”
最后还是翠微与青禾终于寻到这里,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地扶她起身。
崔循仿佛还冷着脸同翠微说了些什么,语气十分严厉。萧窈记得不大清楚,只记得自己不高兴,分开之时在他手腕挠了下……
日光透过窗牖,在床帐上映出海棠花窗的影子。
萧窈抬手看自己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算不得尖利,应当不至于留下什么伤。
崔循便是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同她一个醉鬼计较。
及至起身用过朝食,正琢磨着今日应当做些什么,却见青禾苦着脸捧了几册经书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