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从前招惹崔循,是知道他克制守礼、不逾矩,故而喜欢看他隐忍的模样。可秦淮宴那夜,似乎踩过最后的底线……
他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虽说不清道不明,却令她难免犹豫。
然而这漫长的沉默落在崔循眼中,却有了另一层意思。
他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与那双沉沉的眼眸相称,冷淡道:“是谢潮生?还是晏领军?又或是旁的什么人……”
萧窈茫然地“啊”
了声,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后,没忍住翻白眼,又想起姑母后院那些没事就拈酸吃醋的郎君。
阳羡长公主对此心知肚明,偶尔还会以此为趣,萧窈却只觉着他们麻烦。
她磨了磨牙,强调道:“晏游是我兄长。”
崔循的脸色却并未因此缓和,反倒又问:“那谢潮生呢?”
萧窈噎了下。
她知道重光帝属意谢昭,自己也认真考虑过与谢昭成亲的可能,故而一时间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沉默片刻后意识到不对劲,拧眉反驳:“你我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就要审我不成?”
见她着恼,崔循终于止住接连不断的追问。
他抚过衣袖上的云纹,将声音放缓许多:“你骤然知晓此事,难免措手不及,须得慢慢思量……”
“只是萧窈,你不可应旁人的提亲。”
萧窈头点到一半,听到后半句险些气笑,也顾不得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抢白道:“那我思量什么?想想与你的婚期定在哪天吗?”
她瞪眼时那双杏眼显得分外圆润,像只炸毛的小兽。
哪怕张牙舞爪,也并不显得凶恶,反倒令人想捋一把毛,又或是拎起后颈,捏捏爪子。
崔循的心思歪了一瞬,喉结微动,随后掩饰性地低头喝茶。
那夜萧窈浑浑噩噩,睡醒后忘得差不多,也不大想回忆。可崔循不同。他从始至终都很清醒。
清楚地记得她的身体有多绵软,声音有多娇气。
这样的情形亦会出现在梦中,纤毫毕现,活色生香。
微妙的气氛持续许久,直到马车在先前那家酒肆停下,仆役低声回禀,打破了车中的寂静。
萧窈正欲起身,却被崔循攥了手腕。
他有意控制力道,并不重,但足够令她止步。
“不准应谢昭的提亲。”
崔循一字一句强调。
萧窈顿觉莫名其妙。她与谢昭相识也有半年,并没看出来对方有提亲的意思,却不喜崔循这样命令的语气,故而并没解释,只掰着他修长的手指,“用、不、着、你、费、心。”
两人之间隔着张书案,拉扯间,衣袖带过茶盏,有残茶溅出洇湿书册。
崔循这才松开她的手,正欲说些什么,萧窈已经拎着自己的衣摆,迫不及待下车。
先前的漂泊大雨雨势渐小,顺着车沿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