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崔循所用的琴,也会是那等报出名号,能引得四座皆惊之物。
崔循看出她的疑惑:“此琴是我少时偶然所得,并无琴铭。”
萧窈问:“那你何不为它命名?”
崔循沉默片刻,只道:“并未想到合适的,搁置至今。”
乐曲寄情思,他素来寡情,无悲无喜,亦无什么触动。如萧窈昔日所言,是个无趣的人。
“可你琴技极佳。”
萧窈随口道,“能再弹支曲子听吗?”
若换了旁人,断然不会这般随意地支使他,犹如吩咐自家伶人。但崔循并未有丝毫不悦,反问:“你想听什么?”
萧窈道:“随你。”
大半日下来,她已经有些疲惫,加之方才不知不觉吃得多了些,而今渐渐地已经有些犯困。
崔循见她无精打采,便弹了支轻柔和缓的曲子。
萧窈托着腮,百无聊赖间想起王旸之事,轻声问:“王九郎伤成那般模样,你是如何向王家交代的?不会得罪王氏吗?”
她那日并没隐藏身份,原也想好了,若王旸回去告状要如何应对。但如重光帝所言,王家在这件事上竟装聋作哑,并没深究。
思来想去,唯有崔循善后才能解释。
“谈不上得罪,九郎在王氏并没那等分量。”
崔循淡淡道,“只需令九郎自己认下,是因争抢妓子,与人争风吃醋动了拳脚。王家顾及颜面,自然不会大肆追查。”
萧窈“嘶”
了声,疑惑道:“王旸如何肯认?你姑母难道看不出来不对劲?”
只需看一眼他身上的伤,就该知道绝非“拳脚相争”
能留下的痕迹。
“我既敢如此行事,自有手段令他认下,不会将你牵连其中。”
崔循拨弄着琴弦,不疾不徐道,“至于个中缘由,涉及家事,你若想知道……”
萧窈摇头:“算了。”
她虽好奇,但听到“家事”
二字,总觉着这话题有些危险,唯恐他再提什么亲事,果断回绝。
她其实并不厌恶与崔循相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观之赏心悦目。但她并不想负责,被绑死在他身侧,稍一想就如坐针毡。
好在崔循没再催逼,一个字都没提。
此处虽没软榻绣枕,但听着轻缓的琴声,萧窈还是伏在书案一侧,眼皮逐渐阖上,在和煦日光中睡去。
手腕垂在书案边沿,发丝散在肩头,看起来柔软极了。
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也不知是警惕心太差,还是信得过他的品性。
崔循看得入神,指下弹错了音,这才停下。
她的住处就在澄心堂后,相距不远;澄心堂偏殿亦有供人稍作歇息的软榻,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就能到。
崔循端坐片刻,抬手拖起她悬在半空的手腕,低声道:“这般睡久了,醒来会不舒服,还是回去歇息。”
萧窈是有些起床气的,翠微与青禾都很清楚这点,并不会贸然唤她起身。便是真有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会备下喜欢的糕点、果脯来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