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乌云低垂,不知要埋下多少人的忧愁与烦思。
寝殿里,东倒西歪不知道多少酒壶,昌乐公主酒量极好,此时也已面颊绯红,她眼神迷离而沉醉,歪坐在床前脚踏板上,
“刚知道皇兄要赐婚,我问过欧阳拓,喜不喜欢我。”
江若汐睇酒未沾,陪她坐在那儿,“他怎么说?”
闻言,昌乐公主眸中隐隐透着几分撕扯与挣扎,又灌了一口酒,“他说喜欢。”
“那为什么你还答应……”
昌乐垂眸,掩下心底深深的黯然,灌了半壶酒,才能吐出几个字,“可他又说,不能娶我。”
这句话仿佛耗费掉她毕生力气,昌乐滑到地面,平直地躺在地上。
“为什么!”
江若汐惊疑。
昌乐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任由酒水倾泻浇灌到自己脸上,
这份爱,让她窒息。
再睁眼,昌乐公主愣愣望向“若汐,我很羡慕你,不管钟行简如何,他是你的夫,你可以和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酒水,亦或是泪水无声滑过脸颊,昌乐睁开眼,空洞无一物,望着屋顶,湖面砸出的水波已然平复,
“我初次见到欧阳拓时,他正抱着自己所作文章,到中书令府门前,请求献给中书令阅览。这在本朝很常见,科举前文章如果能得到主考官的认可,名列三甲何其简单。”
这是昌乐第一次和她说起过往,
“那些趋之若鹜的学子中间,我被扔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无恨无忿,似天边无瑕的云与月。我命人将他引到附近茶楼,在那里,他成了我的幕僚。”
“我闻读书人清高,欧阳先生没有推拒?”
江若汐追问。毕竟,为官之人品行不能有丝毫瑕疵,他如此,以后定然受到诟病和言官弹劾。
“不曾。”
昌乐轻吐两字,眉宇间的安宁与祥和,仿佛回到了那个相遇的午后。
未来中书令的城府江若汐猜不透,他一口答应是因为喜欢昌乐,还是只是贪图她的权势,或是傍得一处栖身之所,不可知。
世间才子无数,钟行简又为何推他做公主的先生?以她对他的了解,定不会是因为公主与欧阳拓的情谊。
欧阳拓既然是在入京准备科举时遇见的昌乐,他的目的,应是一直没变,入仕。
可本朝有规定,驸马……
昌乐的嗓音也幽幽传来,似不见光的深谷下的低吟,
“驸马不可入仕。”
昌乐自始至终都明白,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在欧阳拓心中的份量。
何苦来哉,
让一个男人在江山与女人之间选择。
这晚,她俩聊了许多,江若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她窝在地面的羊绒毯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褥,昌乐不见了踪影。
江若汐起身欲到殿外寻找,余光看见昌乐坐在窗边贵妃榻上,
初升的日光照在她的发间,镀了层金黄的华彩,虚妄得似那云间无悲无喜的仙女。
听见响动,昌乐缓缓转过脸,视线与江若汐交汇那刻,所有的朝气才一点点凝聚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