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次辅大人歪在圈椅里,托着腮闭着眼,折扇展开又合上,合上又展开,如此反反复复乐此不疲,“不过……”
感觉手中的香炉都快灭了,柳氏等得心窝子冰凉,愣是没听见“不过”
的后半句是什么,还不敢催。
次辅大人睁开眼睛,对着昏黄的烛光凝神细视莹润的田黄扇坠,漫不经心地说:“吏部右侍郎是三品,内阁次辅是超品,夫人该是几品诰命?”
柳氏脑袋“嗡”
一声,心说:他要是娶了妻,最起码也是三品诰命。我并非他的亲母,如果他不向朝廷奏请,我能拿他怎么地?充其量就是原来的五品诰命。合着……官眷酬和时,我这个当婆婆的还得排在媳妇的后面,颜面何存?家族开祠祭祀说不定我也得排在后面,这……这……
次辅大人起身行礼,“母亲请安歇。”
此后数日,蒋老爷烦不甚烦,到哪儿都无法耳根清净,在内宅听柳氏唠叨:“他睿智温良自有分寸,不必日日悬心,再三进逼,他一气之下远走京城,与本族何益?”
在外堂听族老哭诉:“族长,一个在城里闹着,一个在京里镇着,蒋氏非倾家荡产分崩离析不可,还是从了他吧。”
唉……蒋老爷头痛欲裂,觉得还不如跟儿子呆在一起呢,最起码这小子笑容可掬温柔和善,从不提及湖州知府龙慕之事,陪着自己下棋赏花练书法,时常说些趣闻轶事,偶尔还能乐上一乐。
蒋老爷抱住儿子唉声叹气,“就不能学你二哥?娶个妻子,纳几个男妾悉听尊便。”
次辅大人笑问:“学二哥?”
抬眼朝蒋老二的小院瞧去,真是应情应景啊,院里“嗷”
一声怪叫,紧跟着“哇”
一声啼哭,“叮了咣当”
不知什么碎了,老头面皮一阵不受控制地颤抖。
次辅大人挑起眉梢,“当真要学二哥?”
天人交战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蒋老爷嘴上生了俩大燎泡,终于点头了。
于是——
龙慕往堂上一坐,堂下大排长龙,全是蒋家长辈,人手一份释放文书,一个接一个盖官章领孩子,斜着眼睛瞟龙慕,心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圆脸阔额塌鼻梁,不像得贵婿的面相啊!一不狐媚二不风情,他怎么就能把蒋初迷得七荤八素呢?
从早晨坐到下午,龙慕大打哈欠,有气无力地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师爷捅捅他,“老爷,最后一个了。”
哦?龙慕挺直腰板,见眼前站着个老头,龙慕笑问:“领儿子侄子还是孙子?”
“儿媳妇。”
“啊?”
龙慕悄悄靠到师爷肩膀上,捂着嘴角问:“连人家内眷都抓了?”
师爷一脸莫名其妙。
老头朝前跨了一步,“鄙人能领走吗?”
“当然当然。”
老头一把抓住龙慕的手,“走吧。”
“哎?”
龙慕赖在椅子上不肯起来,“大胆!放手!放手放手!上牢里领去!”
老头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龙慕,龙慕心头蓦然一惊,迟疑着问:“您是……呃……这个……”
呵呵讪笑,“这个……晚生,不是,下官,不是,小的……小的这就把大哥二哥四弟放了……呵呵……请坐请坐。”
正当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温和的笑声,“体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