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点开那几张图片,一些是医院伤情鉴定资料和伤口照片,另一些是拍的很糊的现场照片,很快评论区有人认出了那正是两年前魏赫最爱开的几辆车的一辆——或者说是同款。
评论区很快吵成一团,魏赫的粉丝竭力想要辩驳这些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材料,并不能直接作为证据;另一方面,魏赫平时嚣张跋扈的作风本来就为他积攒了一大批黑粉,这下纷纷下场,义正言辞地站在正义制高点上让魏赫滚出娱乐圈。周清往下滑了滑,把互动量最多的几个报道都看了下。他皱起眉头。
有些不对劲。
下场的营销号口风太一致了。
几个率先转发此事的KOL都将侧重点放在了被撞的那个人悲惨的家庭背景上,家里人本来就有病,唯一养家糊口在街边摆摊的父亲被娱乐圈富二代撞了又无处申冤——这故事本来就很有煽动性,本来显得有些薄弱的证据被迅速发酵的公众愤怒情绪压倒。一开始还有一些人在质疑照片里的拍摄角度,魏赫的工作室反应迅速,在晚上一点多就出了律师函公告。但现在公众对这种程式化的公共手段本就不买账,而让一切不可抑制地走向恶化的是,早上七点多,魏赫的父亲魏昶凡在他的个人账号发了一条微博。
内容也很简单,讲他会配合警方的调查,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魏氏的声誉,如果最后证明真的是魏赫干的,那他不会包庇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这个似是而非的声明几乎立刻起到了巨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从舆论来看大部分人直接定了魏赫的罪——毕竟要是你真的什么都没干,怎么连你爸都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来跟你划清界限?
除非你私底下是什么样一直都被你家里人看在眼里。
上午10点钟,某奢侈品品牌删除了上周官宣魏赫为代言人的微博。以此为起点,短短半个小时,已经有三家品牌删除了和魏赫有关的广告内容。
“不争气”
。
周清盯着魏昶凡声明里的这三个字看了很久。
他想起魏赫提及父亲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的表情,他假装出来的对父亲偏心的不在乎,以及上次说到他为什么这么想要拿到影帝的称号——因为想让家里人认可自己。
那家伙,嘴上说着“那老头”
,对他关系恶劣的哥哥直呼其名。然而他其实明明可以不去他爸组的局的,也完全可以对他哥的乞求冷眼旁观。但是他还是去了,为了数年前的那一顿饭,别扭着还是做了亏本买卖。
“家人”
本应该是在面对质疑时最先和你站在一起的人——他看到他爸的这条声明了吗?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周清感觉屋子里过于温暖,让他的胸有些闷闷的。
他犹豫了下,还是按下了魏赫的电话,然后出乎意料的,那个声音却远远的在外面响起来了。周清拿开手机,慢慢睁大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他打开门,看到魏赫站在他家门口,维持着那个想要敲门的姿势。
雪又变大了,处在风暴中心的人出现在了怎么想都不该出现的地方,头发乱糟糟的,眼下乌青,零下的温度,他只穿着一件浅色的大衣,鼻尖嘴唇都冻变色了,见面几个月来,周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狼狈的样子。
“你——”
魏赫粗暴地打断他:“是魏诚轩做的局,他们知道我最近资金紧张,所以故意搞个这个东西出来让我的现金流断掉,逼我低价把剩下的股份也出给他们。我没做过。”
周清安静地听完,然后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他回答的不假思索,却没有丝毫敷衍的意思。极端的低温让人呼气的时候有一种嗅到生铁的疼痛感,从昨晚到现在,没有睡一个小时,魏赫突然在这一刻非常清醒地发现自己原来是活着的。
在这个人面前。
他本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整个团队都还在焦急地等他回去制定应对措施。然而在这一刻,那句话却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你之前说如果我觉得难过可以找你喝酒,今天,今天可以陪我一下吗?”
魏赫有些迷茫地小声道:“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去哪里……”
周清感到心脏被攒紧了。
他站在家门前,背后家里的暖意融融,面前的人站在呼啸的寒风中,仿佛一时不察就会被掩埋在眼前的风雪一样。
“抱歉。”
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了:“今天下午我和许慎珣订好了出国的机票。”
短短的几分钟,再回到屋子里时,周清却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似的。他的脚步沉重,走到厨房原来的位置,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在那里发呆了很久。
许慎珣从二楼的拐角冒出个头,得意道:“我整理好了!累死我了——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
周清说,微波炉在这时发出“叮”
的一声,他走过去,从里面拿出热好的早餐。
到下午的时候和天气预报预告的一样,天气逐渐转好。他们的飞机如期起飞,到了目的地正好是五点多。许慎珣的助理已经先到那边租好了车,接他们去旅馆安顿了下来。
北海道是难得的晴天,他们简单的吃了晚餐,许慎珣兴冲冲地拉着他去逛街。街上人流如织,年轻人们三三两两结对出来,穿着崭新的传统服饰,亲密地挤在一起笑闹,迎接新年的到来。
许慎珣转头问被他包的像个粽子的周清:“来都来了,你要不要也穿穿试试?”
周清缩在羽绒服里摇了摇头:“本来就行动不方便了,和服太拘束了,穿着不方便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