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维尔斯纳的都,雅特拉,是典型的欧洲古镇。
三四层的低矮楼房,大多保留着几百年前的风范,多是老旧的石制和木制结构,这些忒修斯之船经历在无数次修修补补之后,从外墙到内饰,处处与历史中的建筑略有不同,但恍惚间,仍可见几百年前的影子。
走在砖块拼成的街道上,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
穿着大摆长裙的少女,正提着裙边,踮起脚小心地迈过泥泞处,浅笑欢颜;坐在双层马车中的贵族,胡髭浓密而上翘,马车的车辙带着街头的土,驶向街尾。
这些脚印车辙印,和他们的喜乐悲欢,都随岁月化灰压实,一层一层垒在脚下。
但,不会是今天。
整个雅特拉的市民,正在他们可能的化灰上起舞呢。
那些顽固的贵族,古旧的规矩,什么狗屁历史,都随他去吧,今天可是——
香,槟,节!
整个城市从边缘到中心,都飞扬着名为狂放的粉末,混着漫天飞雪逆舞,如果有以喜悦为食的怪兽,仅仅来城市游荡半圈,就能被撑得打饱嗝。
许然和大卫,共乘着宿舍唯一的交通工具——大卫的那辆破单车,下午五点多就来到了雅特拉市区,然后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带着各有特色的民族乐器,潮水般涌向雅特拉街头。
他们拍着手鼓,且歌且和;他们敲着架子鼓,狂乱地摇着头;他们弹奏着许然根本不认识的像吉他或二胡的玩意,热烈地想要把弦扯断。
情绪高亢的市民,即使在零下的天气中,也穿着很轻薄的衣服。有几名身体灼烈如火的少女,甚至光着大腿,踩着高跟,随糅杂的音乐扭动身体,忘情陶醉。
整个雅特拉,呈现万人空巷的盛况。
大卫把他的破车子随手停在路边,很用心的锁好,之后,两人像泥鳅一样在狭小的人缝中挤过,徒步朝市中心医院前进,期间,还要不断回绝周围人递来的啤酒。
“他们好热情啊。”
市民高涨的情绪逐渐感染了许然,他看向大卫,他的脸也红扑扑的,被这迷乱的氛围醉到了。
又有一瓶啤酒被递过来,许然摆手婉言谢绝,大卫却出人意料的接了过来。
递酒的中年男子哈哈大笑,朝大卫比出一个大拇指,认可了他的豪迈气魄,接着扭过头,继续一边跳,一边朝嘴里灌酒。
“你要喝酒?”
许然高声问大卫,“我们今晚还要值班。”
即使他刻意抬高了声音,大卫还是听不清,他把耳朵凑过来,示意许然再说一遍。
“我不喝,送给那些医院的人,做个顺水人情!”
大卫大声吼道,头蓬松,像一头狂怒的狮子。
他高亢的声音夹杂在无数乐器的洪流中,许然刚好能听清。
许然点点头。
继续往市区走,竟然有人送吃的了。
许然终于心动了,他拿起几块蛋糕似的东西,还有一些沙琪玛和巧克力,借着身旁邋遢胖大叔的遮掩,不动声色地把它们放到铜戒里。
“当夜宵吃。”
许然朝大卫露出微笑,大卫显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回以笑容。
突然,一声高亢的傲吟,从市区最中心传来,穿破无数乐器的阻隔,升空如游龙,一瞬间石破天惊,纯粹的激越的高音舞动,刺破飞雪锋利如矛,听闻之人无不肝胆俱碎。
许然诧异,这明明是唢呐的声音。
他踮起脚尖朝里极目望去,在黑压压的人头里,一张冷冽如冰的脸映出,他正鼓着腮帮子,用力吹着唢呐,四周的飞雪都在离他远去。
“云之间!”
许然和大卫踮起脚尖,兴奋地朝他挥手,云之间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呼喊,目光移过,一惊之下,唢呐奏出了前所未有的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