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陈阁愣愣的看着他,表情空白,席隐的话语像是骤然袭来的飞石,将他砸得晕头转向,他看着席隐昳丽的眉眼,一时凝噎,只于室内一片沉寂。
窗外还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簌簌浮动的青叶,檐边的灯笼不知何时已被点燃,,正摇摇晃晃的散发着红光。
在这沉寂的氛围里,席隐走至窗边将木窗关上,身上的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叮铃作响,他侧身背对着陈阁,鸦羽般的睫毛压下眼底的情感,他语气淡淡:“早点休息。”
陈阁攥着的衣角松了又紧,沉默片刻,闷闷的回了声:“嗯。”
在这一刻,陈阁终于感受到离别的前奏,意识到他们可能往后不见,现在的情分会随着时间的不断冲洗消磨逐渐变淡、消逝,他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舍,这股情绪来势汹汹,瞬息间便像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心脏肺腑,这让他分外陌生,觉得不像是自己的情绪。
翌日,清晨。
曙光初露,晨光淡淡。
陈阁早早便醒来,他胡乱抓了下头发就起身下床,路过屋内的小方桌时,被桌上的一个打开木盒吸引了目光。
只见木盒里面垫着层红色的软纱,里面被人放了个精致小巧的银铃,银铃低端还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凌厉,写着三个字:送别礼。
陈阁垂眸看着银铃,只一眼便看出这是席隐时时挂在腰间的那只,随后拉开房门向外走去,如他昨夜所想,木楼已然没有了席隐的身影,他不由握紧这只银铃,对着满室寂静,低声说:“谢谢。”
洗漱一番过后,陈阁便背上背包带好行李离开了木楼,临走前,他最后看了眼木楼,这里与他初来时相比似换了一番模样,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纤长的睫毛微微盖住了他清亮的瞳孔,只听“吱嘎”
一声,他轻轻带上了木门,离开了这里。
昨夜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清晨的寨里被隔夜的寒气包裹,有点凉。
陈阁踏着被雨水打落的枝叶和仍在流淌的细股雨水缓缓朝巴代家走去,一路上沿边的树梢枝叶都在滴滴答答的坠着水珠。
陈阁到达巴代家时,众人基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许玉谙还蹲在地上将一些零零散散的物件塞到包里。阿满也在,不同于以往明媚的模样,此时她正一脸郁闷的蹲在许玉谙身旁,双手抱着膝盖,时不时偏头冲她嘀咕两句,眉眼间满是不舍。
许玉谙眼里也含着难过,但依旧笑着安慰她,最后在两人交谈间,所有零碎的物件都收拾完了,但转头却发现编织袋的拉链拉不上,最后还是两人合力才将其拉好,上方的拉链也撑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给人下一秒就会崩裂开来的感觉。
当他们离开苗寨时,已经将近九点,乌云盖日,天光黯淡。走至寨门时他们意外发现老巴代也在,这让陈阁他们受宠若惊,尤其是吴子姜一双眼睁的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
也是,老巴代对他们向来不假辞色,对他们从来都是一副厌烦嫌弃的模样,但此时陈阁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却品出了几分难过和不舍。
当然,陈阁认为这份情感绝不是对他们的,因为从巴代见到他们开始,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书秋身上,但书秋却是一副极其冷淡的模样,甚至没有看过巴代一眼。
可能是陈阁的打量太过光明正大,巴代忽然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不同于先前的忧愁目光,在看向他的一瞬间,他就皱起来眉,带上了点原汁原味的嫌弃。
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目光变得格外尖锐诡异,不断自上到下来回审视,强烈的视线像是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灵魂深处。
把陈阁看得心里直发毛,于是他迎着巴代的视线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见状,巴代终于收回那股强烈的视线,陈阁暗自松了口气。
临行前,阿满重重的抱了下许玉谙,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久久不肯撒手,还是一旁的吴子姜最后看不过眼将她们分开。与来时一样,他们在车上坐着相同的位置,渐渐的,随着车辆的缓缓行驶,苗寨逐渐在车后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陈阁才将停留在车边的后视镜上的目光收回,他低头敛目,显得有些落寞。
与此同时,席隐正站在寨中的一处露天平台上,这里是苗寨内最高的一处地方,可以俯瞰整座苗寨,他一直在这里静静注视陈阁的离去,乌段般的黑发被他随意束在脑后,山风吹动他雪白的衣袂,将他衬得芝兰玉树,堪若珠玉。
但他的眉宇却似寒霜般冰冷,眼眸深处蕴着极为深沉的血色寒芒,为他周身平添增几分诡异。直到一只通体散发红光的虫子缓缓从他衣袖中爬出时,他才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下,妖异的绿眸似覆着一层薄冰:“你还会回来的,陈阁,我等着你。”
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回来,然后永远不再离开。
另一边,陈阁他们再回山下小镇后,没有选择在这里停留休息一段时间,反而是在手机终于重获信号时第一时间就订购了离开的车票,在与钱利道别后,他们又是一番舟车劳顿,相继经历经大巴、客车再到飞机的连轴转,最后终于到达了首都。
回到首都后,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倒是没经常见面,一直都是在手机的群上聊。但关于报告的进度倒是分毫不拖拉。
他们相继将自己所收集到的素材和资料发到群里,细致的筛选整合其间内容,挑出关键信息和材料,草拟了一份有一份报告,不断精化修改。有时遇到几人意见不一,群里说不清楚的状况,就带上电脑出门讨论一番,得出结果后就在那里继续做后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