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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第1页)

阮氏竹的口腔里還有薄荷的香氣,想必來之前已是做好了準備工作,羅邱淇就算拒絕他,他也會找到另一種方式貼上來。

所以羅邱淇沒有推開他。

然而阮氏竹在接吻時很不安分。

他先是擅自抱住了羅邱淇的腰,將自己上身的重量都壓在羅邱淇身上,隨後不知道想幹什麼,手掌緩慢地下移,碰到了羅邱淇的褲子,最後覆蓋住羅邱淇的褲襠,仿佛極不熟悉接下來的流程,不知所措地蹭了蹭。

「……你夠了。」真正走岔路前,羅邱淇強硬地抓住他的手腕,「我現在對你沒興。」

阮氏竹的呼吸拂在他的臉上,羅邱淇產生了蝴蝶翅翼被旋狀氣流困住的錯覺,很難從偽裝出來的茫然里掙脫身。

他鬆開阮氏竹的手腕,站到距離阮氏竹很遠的地方,語氣有些不耐煩:「回去睡覺,現在已經過了十一點了。」

阮氏竹毫不害臊地問:「可以不扣我錢嗎?」

差點羅邱淇就要以為阮氏竹是在和他討嫖資了。

「明天開始正式算,」羅邱淇走到書桌前,從一摞文件下抽出一本小冊子,扔給阮氏竹,「員工守則。」

手冊是薄薄的一小本,阮氏竹點了點頭,說「我今晚一定會背好的」,坦坦蕩蕩地走到大門口,又回頭說:「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沒有想送你。」羅邱淇無情地補刀,「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可惜阮氏竹好像沒聽得見後一句。

阮氏竹走樓梯回的宿舍。

走廊的燈是聲控的,阮氏竹走得很安靜,一盞都未能亮起。

他回到房間裡,自暴自棄地摔到床上,抱住被子從床頭滾到床尾,員工手冊摔在地上,過了很久他才撿起來。

手冊是手寫的,羅邱淇的字,阮氏竹不會認錯。

油墨也是嶄的,阮氏竹的手指撫摸過每一行筆跡,翻到最後一頁,發現還有馬場的簡易手繪地圖。

如果真能天降八個億,阮氏竹一定會想都不想,直接跑去綁走羅邱淇。

細說的話,他有一隻表,現在賣了,大約可以抵掉八個億的一百分之一。

表不是他偷來的,完全屬於他自己。

羅邱淇應該也清楚。

因為表是羅邱淇給他的,當時說是抵他半年的工資。

阮氏竹知道自己命爛,別說八個億、八百萬,從出生到現在,花個八塊錢都得給自己做很久的心理建設,包住碎零錢的布還是從他媽媽一條不要了的舊裙子上裁下來的,連個像樣的錢包也沒有。

貧窮、瘦小、低賤的人除了生存以外什麼都不該奢求,而羅邱淇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俯視他,和俯視一隻螞蟻一樣不摻情感。

雖然阮氏竹也不得不承認,是羅邱淇改變了他的一生。

也許成年的那一天的確是人生中的重大分水嶺,十八歲*的前一天,阮氏竹還在福利院和其他孩子一樣吃齁鹹的飯菜,一起睡大通鋪,被蚊子咬得渾身是都是鼓包。醒來後的早晨也正常,生日當天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會得到一碗清水掛麵,他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潛伏的變卦終於按捺不住。

先是被院長叫過去,那個體態臃腫年近五十的男人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盯著他上下打量,一會兒說他長大了,個子抽得很高,然後又上下其手地摸他的臉和屁股,說他仍舊像小時候剛來那會兒稚嫩,身體摸起來很軟。

阮氏竹覺得不自在,渾身起雞皮疙瘩,院長粘稠怪異的腔調像是他摸過的氣味難聞的野生松脂,還好下一秒院長夫人用腳踢開門,抱著一盆冷水進來了。

「豬蹄子移開。」院長夫人哐地放下塑料盆,水濺出來澆在了阮氏竹的鞋面上,布鞋濕了個透徹,灰濛濛的土磚也是濕的。

雨季,按照常識來算,將從五月持續到十月。

阮氏竹不喜歡雨季。

院長被轟走了,換成院長夫人坐在那張發亮的藤椅上。

「今天生日是吧?」她慢悠悠地問阮氏竹,「多大了你?」

「十八。」阮氏竹細聲細氣地說。

「哦,十八了,一晃你來咱們福利院都有十年了,日子過得真是快。」

她話裡有話,阮氏竹不聾也不傻,聽得出來,但是沒吭聲,想等她直接挑明。

院長夫人是個急性子的人,聲音洪亮尖銳,做事爽快,但不分黑白,如果院裡誰和誰打起來鬧起來了,她按作同罪處罰,誰有不服,大可以自己出去謀生。

畢竟領養不存在於這家福利院裡。

「面也吃過了?」她問阮氏竹,不等阮氏竹回答,又說,「既然吃完了,那就收拾收拾東西吧,鋪蓋都給我留著,別給我學上個月那誰來著,鋪蓋還偷偷給我卷跑了,我這兒好吃好喝養你十年,不虧你什麼,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個要我養,你差不多去摘個青木瓜,米缸里抓一把米,好走。」

於是阮氏竹一手握著一把米,臂腕里夾著個四斤重的青木瓜,自此離開了福利院。

對於離開福利院這件事,阮氏竹早有預料到,因此不算什麼出預料的意外,而且他早給自己留了後路。

他和那些選擇走街串巷賣糖和去布店飯店打工的孩子不一樣,十四歲時目光就瞅准了距離福利院不遠的一家破舊馬場,後來勤勤懇懇給馬場老闆打了四年工,從涮馬房開始一步步干,終於,老闆在前些天答應他給他分個宿舍,同意他住在馬場裡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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