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
钟离淮透过厨房窗上糊的那层纱,看到一个体态丰腴,身着水红色褙子,缘边绣回字纹的妇女,约莫三四十,盘着头,头上插着鲜红的绢花,脸上浓妆重抹。
那人脸上带着笑,声音也好像染着笑意:“淮小子,你今儿起了吗?今天可是你接夫郎的日子,怎得不见你来?”
那人边说着就坐在了那树下的石凳上,见没有人回应,便悄咪咪地扫向四周,左顾右盼,还不忘扯高嗓子:“我知你下山辛苦,所以,我把你的小夫郎送上来了,等黄昏再拜个堂,你们的亲事就算成了。你苏伯伯知你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不办酒席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许久,见还是无人,钱媒婆又瞥了几下,想是那淮小子还没醒,于是踩着石凳薅了几个果子,揣进了怀里,还真是什么便宜都要占。
钟离淮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有几分犹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竟撞到了什么,发出了极大的响声。
那媒婆听到响声,忙又整理了一下衣物,直向小厨房而来。
钟离淮见事已至此,忙从厨房出来,下了竹制的小台阶,将那妇人拦在了屋外。
钱媒婆脸不红心不跳,毫无偷果子有可能已经被发现的羞耻心,笑得倒是更开怀了,连那皱纹也荡着笑意。
她之前就听说这钟离淮长得好看,只是人有点烂泥扶不上墙,不巧今日见了当真是一副好相貌。瞅瞅,多俊朗,就是不带表情的时候有点凶。
钟离淮剑眉星目,眼睛明亮清润,面部线条流畅,一派硬朗长相,的确好看。这身体因长年练武,显得分外高大,不怒自威。
不过,若是叫钟离淮评价的话,那就不外乎大傻个儿,铁憨憨这样的词,毕竟有点壮。
钱媒婆眼珠子溜溜地转,前些天苏村长找上她,许了不少好处,让她先斩后奏直接带着昀哥儿上钟离家的门,生米煮成熟饭,他好安稳地占了那三亩田。
哼!这老狐貍倒是一举两得,既可以留住更有价值的宝贝女儿,又可以把昀哥儿这个累赘甩掉。
要知在南辰国女子哥儿十八不婚,可是要罚钱的。
说起那苏昀,倒也是个可怜的人,他是苏村长第一个夫郎生的,因是个哥儿本不受苏村长喜欢,娶了继室林雨后,只有任人打骂,每天干活的份。但他生的好看,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美人,求亲者也多,但后来摔断了腿,成了个瘸子,干活不利索了,求娶的人也散了,硬是给拖到了十九岁还没嫁出去,成了让人耻笑的老哥儿。
“淮小子,这天也高了,苏哥儿站在外面也不好,不若将他接进来。”
钱媒婆视线不断地望着门外,有意暗示。
钟离淮倒想明白了,这原主来婚妻不想嫁,所以换人了,但他不想平白娶不认识的人,道:“您也知我家这般光景,这怕是委屈了那苏哥儿。”
钱媒婆听了后,也不计较,这次活计给的钱多,当然也意味着不是好办的事儿。
“哎呀!淮小子,你不能这样想啊。有个夫郎照顾你多好,你看你,大中午的,连个烟火都没有。”
钟离淮竟然诡异地有点心动,他不会做饭,甚至好多东西都认不全,只怪原主太不识人间烟火了点。
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所以面上还是一派冷肃,黝黑的眸子盯得钱媒婆打了个寒颤。
“不了,我还是送你们下山吧。”
这山是周围最矮的山,说是小丘陵都不为过,来回不超过半个时辰。
钱媒婆没想到这个人一点都不委婉,忙道:“你不知道呀,那昀哥儿太可怜了,你送他回去,他后娘非打死他不可。”
钟离淮听了,觉得他真是个可怜的人,可那关他何事?
他直接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只见外面的竹荫下坐着个身穿红衣的小少年,缩着身子,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当那个小少年于一片绿色中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钟离淮只觉得惊艳。
眉若水湾,目含春波,眼睛钝感十足,看起来很是清纯,鼻子也十分小巧。
就是脸上带着一股病气,略显苍白。
“淮小子,你再考虑考虑,昀哥儿真的很不容易。”
钱媒婆匆匆忙忙追了出来,面上扑的粉簌簌掉落。
钟离淮充耳不闻,走到那苏哥儿面前。
“哎呦!真的啊!婶子还会骗你吗?”
说着,钱媒婆拿着手帕,擦了擦不知道掉没掉眼泪的眼角。
钟离淮眉目一凝,略嫌钱媒婆聒噪,倒有几分吓人。媒婆这才讪讪闭嘴,这谁小子明明是一副好相貌,不知为啥就是凶巴巴的。
这媒婆当然不知,钟离淮虽是药材栽培师,但也是抗枪杀过丧尸的人,凶相还是有的。任谁在那绝望的世界生存过,都或多或少有些冷心冷肺。
钟离淮蹲在苏昀面前,苏昀也是满目期待地看着他,又在钟离淮冰冷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钟离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道:“你想留下?”
苏昀闷着声“嗯”
了一声。
钟离淮可不是什么善茬,也没什么惜花之心:“那你说说,你会什么?又能给我做什么?”
苏昀呆了,钱媒婆也是头次见这么犀利的汉子。
苏昀嗫嗫嚅嚅:“我会洗衣做饭,还、还会缝衣服,喂猪养鸡,如、如果你不舒服,我还、还可以给按肩捏背。”
说着,脸不知怎得红了:“我、我还会给你暖被窝,给你传宗接代。”
钟离淮:“……”
脸更黑了,他并不需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