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侬与李想几乎异口同声。
“是遗书。”
景枫忧心道。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满眼皆是惊异。
吴忧几乎就要石化,“遗书”
这个词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她终于明白陶欣身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黑雾了,从她动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开始,黑雾便出现了。
方侬的头更大了,现在事情越发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仍是觉得不可思议,自我安慰道:“这点小事不至于
吧?”
吴忧的冷汗几乎就从额头渗出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几乎要将她吞没。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拿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才拨出一个电话。
方侬见吴忧打电话,以为是打给陶欣的,嘴里又嘀咕起来,“别打了,说了电话关机打不通。”
电话一下子拨通了,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朝着门外走去,“喂,小安,你哥在吗?”
小安正专心致志研究菜谱,接到吴忧电话时,赶忙问道:“小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对了,你朋友有没有什么忌口啊?要是没有的话,那我可就自由发挥喽。”
“对不起啊小安,我朋友可能来不了。”
“为什么?”
“你哥在吗?”
“在啊,怎么了?”
小安正抬头往鹤平时坐的方向望去,一眨眼的功夫,位置上空空如也。他不禁有些纳闷,“刚刚人还在啊。”
吴忧刚走出写字楼,电话还没挂断,成鹤已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陶欣不记得自己失眠多久了,好像失眠成为了她最好的伙伴。一整个晚上,她毫无睡意,只是不断地刷着手机,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评论,那些来自陌生网友对她的恶意,这些人给她发私信,用最恶毒的话问候她和老陶。明明自己才是当年被抛弃的孩子,明明是老陶千辛万苦将她抚养长大,可是从刘荷母子的口中,她和老陶反倒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大骂她忘恩
负义反脸无情,拒不与亲生母亲相认。陶欣甚至有些庆幸,老陶不会上网,不知道还有一个虚拟的网络世界,那里住着一群吃人的魔鬼,足以将他们父女俩生吞活剥。关于老陶不会上网这件事,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庆幸。
漆黑的夜里,陶欣继续看着手机,手机闪着微弱的光,就像暗房中的一束鬼火。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到最后眼前又是模糊一片。她强忍着委屈,可是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很愤怒也很难过,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可是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吵醒了老陶。她捂着嘴巴,失声痛哭。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了那对母子,其实刘荷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面目狰狞,她是个好母亲,至少对于刘昊来说是。刘荷可以省吃俭用地为儿子买最新款的手机,让儿子在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中过上公子哥的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一个好母亲不该是这样,至少不该在遗弃女儿20多年之后,露出这副冷酷而势利的嘴脸。她的耳畔再次响起了刘荷的叫嚣声,张口就要一百万。
陶欣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存折,一百万她是没有,这些年给老陶治病花了不少钱,不过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再加她的销售业绩,存下了五十多万了。这笔钱原本是打算在市郊买个三居室,有书房,有阳台,有沙发,有明亮的洗手间,有干湿分离的浴室……首付
是够了,甚至都看好了几套。
可是她苦心经营的生活还是被摧毁了,从她出生开始,从她被遗弃开始,又或者从现在开始,她的生活终究是被毁了。现在的第一分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是酷刑,令她倍感煎熬。她甚至恐惧明天的到来,阳光或者会驱逐黑暗,可那一张张吃人的面孔会无比清晰深刻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唯一可以想到平息这场风暴的办法,就是将这条命还给刘荷,从此两不相欠。
她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信。她不知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到底算不算是遗书。第一封是写给老陶的,她这辈子应该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陶了,让他老无所依。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存折留给老陶,密码是他的生日。如果有来世,她希望自己还能遇见老陶,希望从出生的那一天,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老陶。
第二封是写给吴忧的,这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以前吴忧总说她坚强、勇敢,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只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既不坚强,也不勇敢。她脆弱得就像眼前这张白纸,任凭别人乱涂乱画,可却找不到一块橡皮擦。她感激在自己灰暗的生活中,吴忧保护过她。那个关于麦子、稗子与谷子的区别,她把答案写进了信里。
第三封是写给景枫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位人力总监给予了自
己帮助,为此她十分感激。二来这封信也算是她的辞职信,公司已经因为她而遭受了名誉损失和业绩损失,她实在不希望自己的死再给公司添麻烦。她在信中感激公司几年来对她的栽培与照顾,只可惜,她终究还是辜负了。
最后一封是写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人,可是直到遇见了他。可是要下笔的时候又犹豫了,她有些害怕,现在连死都不怕却害怕给他留下一封告白信。这封信上没有一个字,却汇聚着千言万语。她想在信封上写下他的名字,可是思来想去又犹豫了,只留下了潦草的一笔,便搁置了。
这场来去无影的暗恋,就像她如梦幻泡影的人生,终究不过一场空罢了。
天终于亮了,在回复完吴忧的信息后,她精心洗漱了一番。还像往常一样吃着老陶刚买回来的油条,喝着小米粥,然后背着包出门了。临走的时候最后看了老陶一眼,向他告别:“爸,我走了,再见!”
老陶微微一愣,以为她是跟往常一样上班,挥了挥手,“去吧,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