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朱新费不敢轻举妄动。
沈皖杉跟他生意上有竞争,因为他有朱达昌这把伞,所以他一直将沈皖杉压制得死死的。
如今朱达昌死了,县衙里新人换旧人,如果沈皖杉趁机在新知县面前搬弄是非,他朱新费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
那就是死路。
他现在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根本不敢激怒沈皖杉。他还非常后悔自己图一时痛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杜老头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大嘴巴。
本来他跟新县令之间的冲突不大,本来区区几斤桐油和烈酒,对于清河富不过九牛一毛。
他之所以表现如此愤慨,是因为清河县商界向来以他为尊,他也从来把自己当成清河商界领袖。
偏偏新县令却没将他这个领袖放在眼里,对他缺乏尊重,说什么一视同仁,必须上交桐油与烈酒。
他还听说新知县不仅资历浅,年纪小,还是出身卑微的上门女婿。
心里固有的成见,再加上有心人拱火,他一时冲动就对新知县大放厥词。
表面上沈皖杉刚才的话是针对朱新费,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心里真实想法?若他为讨好新知县一不作二不休将自己也供出去,他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县衙后院,孔方吃饱喝足找周公谈人生与理想去了。
县衙里却是一番忙碌景象。
方世怡忙着统计战果;师爷孔忆吉忙着写安民榜,写表章。清河县消灭山匪五百人,匪朱重九伏诛,这么大的功劳必须上报保定府。
衙役与佣人则忙着洗菜做饭。
昨晚县兵各小队的后勤班也全部参战了,不仅累成狗还是有功之臣,此时还在城墙上备战,方世怡就将做饭的事交给衙役和佣人。
为了防止昨晚未下山的山匪偷袭报复,方世清和洛文鹏衣不解带,率领县兵驻守城墙之上,洛文鹏还把巡逻哨放出五里之外。
鉴于人困马乏,两人商议后决定将县兵分成两部轮休,一部就地休息,另一部继续值守,两个时辰替换一次。
方世清手扶腰间剑,她没有望向城外,反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县衙。
她心里五味杂陈。
在县衙后院,那间最大的房间里,躺着她平生最痛恨的人。因为他毁了自己的人生,毁了自己对生活、对婚姻的期望。
但就是他,率领三百新兵蛋子生生灭了五、六百凶悍山匪,最大的奇迹就是己方几乎没有伤亡。
她从小熟读兵书,看过不少战例。
不论是以弱胜强,还是以强凌弱,交战双方都不可能避免伤亡。偏偏自己眼里那个最没出息、最无耻的人创造了零伤亡的奇迹。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她向来认定百无一无是书生,偏偏他就打她的脸。
难道他就是上天派来让自己难堪的?方世清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但是她想起自己跟朱重九相持不下时,他冒死捅刀的身影,她的手又松开了。
唉,或许他就是自己的冤家吧。
“方师妹,为何长嘘短叹?”
洛文鹏出现在她身后。方世清回头,讪然一笑,“师兄,你怎么不休息?”
“睡不着。”
洛文鹏坦然。
昨晚一役给他震憾太大,他从军十几年,跟外族打过,跟山匪打过,哪一场仗不是苦战、血战,唯有昨晚这仗赢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