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仆妇纵使再大的胆子,可到底是宋府的仆人,即便有郑娘子的吩咐也不敢亲自上手触碰自家大爷,万一真碰着伤着了,回头大爷记恨起来,发卖了她们可怎么是好。
“你,你们真是个废物!”
郑娘子越发恼怒,呵斥道:“你还敢躲?信不信回去,只要我爹一句话,就能关了你家的院,锁了你家的人,将你全家上下都发卖得出去为奴为婢,叫你不得好死。”
这番威胁,李莺莺怎么不信,可她实在不敢罢手,卖人是之后的事,若是这会儿低了头扒了衣服,整个长安的人就都知道了,她还做什么花娘,下场不一定比为奴为婢的好多少。
李莺莺拼命想着法子,宋希声这会装死闭着眼,靠他不住,自己的客人里也没有一个敢和郑家叫板的,任是李莺莺再有急智,这会也没个转圜的余地,她便只能死命拖延着时间,期望于郑娘子场面闹得这样难堪,后头的长辈知晓了肯定会出手阻拦,不会任由她在这里坏了宋希声的名声。
李莺莺便道:“大娘子亲爹是谁?我只不信这样的大老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处置人么,难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道理?笑话,我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你不过一个小小花娘,鸨子娘王八爹,提什么身家清白?难道他们不听我的,还会去听你的?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巴上了宋郎就能一步登天,呵,像你这样卑贱的人,即便生了孩子,也是卑贱的出身。”
李莺莺估计错了,宋府竟然真的忍了。
任凭她怎么想法子拖延时间,到最后也没等着个能来搭救的人,郑娘子一声令下,足足上来了六个仆妇,像抓小鸡崽子一般轻轻松松便把她与宋希声分离开来,强行脱去了李莺莺的衣衫,只剩下个贴身主腰和小裤,把她架到了院门外头,按着郑娘子的吩咐叫她丢人现眼的一路走回家去,好震慑下家里外头那些动心思的女人。
李莺莺咬着嘴巴,指甲似乎要攥进手掌心里去,她没有哭,只是紧紧捂着主腰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今日并非是她技不如人,而是那郑娘子以势压人,逼得她强吞下这碗苦水。
走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人往李莺莺身上披了件衣衫,将她悄悄拽到了一边门房之中。
“是你。”
李莺莺被吓得抬眼一看,才发现是之前扶自己一把的那个小厮,不禁大感意外。
宋来德是在郑娘子率人来时才发觉不好的,只是他是男人,郑娘子过来时便要和其他人都躲到墙角去,免得冲撞了大娘子,他耳朵紧贴着墙根也只听到里头隐隐几分动静。
等着那些爱看热闹的仆妇丫头说什么大娘子在收拾人的话,宋来德便提起了心,今日来的花娘可不就只有李娘子一个,这样想想,大娘子要收拾谁就可想而知了。
他踮着脚拼命听着里头的动静,等听到郑娘子嚷嚷着要扒衣服时,更是慌张,宋来德也顾不得其他,干脆就跑了出来找被吓一跳躲在院外的梨花,求她去自己屋里取件外衫借自己一用。
拿了东西快步赶来,万幸李娘子还没出大门,宋来德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忙把长衫给她披了上去,指着里屋道:“李娘子,你把这件衣裳换上,我这里来往人少,并无其他人在,你便在里头换了衣裳出来,有长衫罩着,纵使没有裙子也能遮住大半个身子,等会儿我叫了轿子在门口等着,你出来就躲进轿子里,外头人不会知道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莺莺坐在阴影处,抬眸望着宋来德,并不信这个小厮能有这样的好心,她可从来没给过这小厮一点半点的好处,他凭什么担风险的来救自己?
“李娘子您这样心善的人,谁瞧见了不会帮呢,您快穿上吧。”
宋来德在李莺莺灼灼目光下,话变得结结巴巴。
“你要是不说,好,那我就当你想要我的身子。”
李莺莺勾起嘴角,摸着自己的发簪笑笑,把那长衫放在了一边,自己往后解起束带来。
“您……您这是做什么!”
宋来德被吓的差点要跑出门去。
李莺莺上前抱住了他,凑在他耳朵边吐气,“不是你说的,这里少有人来,你还装什么。”
“李娘子,您别这样,我真是想帮您,我什么也不要,您快穿上衣裳吧。”
来德紧闭着眼睛,哆哆嗦嗦的摸到那长衫就想往李莺莺身上披,李莺莺却丢下了衣服呜咽一声捂住脸来,“好啊,连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
宋来德拼命摆着手,努力想要解释:“我哪里敢看不起您,是我配不上您,我只是个下人。”
“下人又怎么样,你是下人,我也只是个花娘,我们俩有什么分别,都是服侍人的货色!”
李莺莺抬起头,带着泪痕的脸上冷笑了一声,“要我说,你可别在那里头装死人的好多了,他们连下人都不如,真该挤了黄子喂狗。”
李莺莺伸出手,嘲弄的看着宋来德,“你呢,你比他们有没有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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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门外,李莺莺穿着那不大合身的长衫快速走了出来,发丝微乱的坐进了轿子里头,沙哑道:“快点回院子去。”
她在宋府耽搁的时间长,等回到家时,冯妈和兰鹊已经到了,李母见着她面色绯红眼角含泪的,只安慰道:“好孩子,这回是咱们吃亏,等回头陈老爷来了,一定叫他好好补偿补偿你。”
“是要补偿。”
李莺莺眼里闪过微光,不单只是陈老爷,她吃了郑娘子这么大的羞辱,宋老爷若是不想在外头传出个软脚虾的名号,就得好好给她一笔封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