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黑子“”
“你以为这是赶集呢,还带讨价还价的,没有,我一分钱都没有”
他摆明了铁公鸡一毛不拔,终于,韩生义的脸色也生了一点变化,他不笑了,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郭黑子,“你以为我在跟你说赶集的事吗人命关天,大坝本来就是你们贪成这样的,有些话我刚才没明说,是还想给你留面子。这工程是怎么落到青石镇头上的,青石镇根本不需要大坝,韩继彬他以前是水利工程部的主任,这些正好都是由他负责,现在他升官了,被调到了别的地方,但他还认识以前的人,还有自己的门路。”
“调任前捞最后一笔,这是韩继彬的风格,陈大柱他们爱怎么贪就怎么贪,反正这些钱都是往下拨的,韩继彬管不着他们,可你,你是跟韩继彬有金钱来往的人,你偷拿大坝的款项,这是韩继彬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我也不管你拿了多少,八千,明天你送到革委会去,如果你没送,我就给韩继彬打电话,到时候,你要拿出来的,就不止八千这么多了。”
说完以后,韩生义扭头就走,拉开郭家大门,任郭黑子在后面怎么气急败坏,他都不回头,而郭黑子气的手都开始抖了,狠狠的把大门关上,郭黑子回到堂屋,看见他女儿在门口站着,他立刻吼回去“看什么看,回屋待着去”
郭有棉被他吼的身子一颤,连忙放下帘子,跑回里面。而郭黑子不停的在自己房间里踱步,既生气,又焦虑。
他不知道韩生义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可看他今天的架势,搞不好他真会给韩继彬打电话。
该死的,他怎么知道韩局长电话的,还有,韩局长不是已经跟他们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还愿意跟他们联系
郭黑子这晚上绝对没法睡了,韩生义的心情却还不错,从村西头回来的路上,他碰到楚绍,后者手里什么都没拿,正快步往家走。
韩生义叫住他,问他把镯子卖给了谁。
楚绍听见,他对楚酒酒这个什么都往外说的性格已经麻木了,摇摇头,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手绢,里面有一个圆圆的东西,应该就是楚酒酒说的那只镯子。
“我没卖,在镇上转了一圈,问了几个人,感觉都不靠谱,要是卖出去,八成就买不回来了,捐钱还是拿家里的钱捐吧,这镯子给她留着,现在她舍得,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舍不得了。”
韩生义心说,现在她也舍不得,只不过她装出了一副很舍得的模样。
轻轻笑了一下,韩生义说道“不用了,等明天,冯科长他们应该就不缺钱了。”
楚绍刚把镯子放回去,闻言,他诧异的看向韩生义“你怎么知道的”
韩生义看着他,“我猜的。”
楚绍“”
猜你个头啊。
心里这么吐槽,但现实里,楚绍什么都没说,他一直狐疑的看着韩生义,总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肯定是干了什么。
韩生义可不是楚酒酒,说话没把门,满嘴跑火车,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没有把握,他根本不开口。可问题是,韩生义他一个小屁孩,能干什么
就比韩生义大半年,但楚绍一直坚定的认为,韩生义就是个小屁孩,跟楚酒酒一样,都欠收拾。
两人回到楚家,得知自己的镯子没被卖,楚酒酒有点高兴,又有点着急,韩生义也把那番话跟楚酒酒说了一遍,温秀薇就在一旁听着,闻言,她俩也古怪的看了一眼韩生义。
但不管别人怎么看,韩生义都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一句话也不往外说,看他这模样,大家集体放弃,别想了,从韩生义嘴里套话,就如同让楚绍唱歌,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天,楚酒酒跟楚绍一起又去了一趟镇上,镯子没卖,他们就带了四百块钱过去,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楚酒酒还是觉得有点少。
谁知道,到了革委会,杨主任兴高采烈的,他听说两个孩子来给他们送钱,杨主任大手一挥,拒绝了他们。
“不用了今天早上,门卫在门口现了一个大石头,底下压着整整两摞钱,会计刚数完,一共六千多块,再加上之前筹的,虽说还没到两万,但已经可以开始动工了。好孩子,把钱拿回去吧,现在大头有了,小头慢慢凑,总能凑够的,快回家吧。”
楚酒酒瞪大了眼睛,她问杨主任,“是谁给的钱啊,这么多”
杨主任呵呵笑了一声,“不知道,人家没留名字,不过,是谁的话,我心里也有数,反正就那几个人呗,看见陈大柱倒霉,自己心里也跟着虚。行了,既然钱都还回来了,我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杨主任这话说的挺冠冕堂皇的,他这哪是不计较,他是没证据,根本没法计较。真账本没了,那几个会计各自负责一部分,谁也不知道总共加一起是多少钱,而且陈大柱这人太独断,他非要自己把钱给别人才行,所以到底有谁拿了不该拿的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可这么些日子,他就供出来一个徐长河,以及会计室里的三个人,还有工地上的几个人,郭黑子的大名,就没从他嘴里出来过,以及那位韩局长,他也没说。
陈大柱知道郭黑子是韩继彬的人,而他一直幻想着,韩继彬还会来救他,所以他把这俩人埋在肚子里,就等着有朝一日,让他们还自己的这份人情。
陈大柱被关着,他完全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自然也就不清楚,他的弟弟陈三柱,就跟人间蒸一样,彻底消失了,而韩继彬,他是在事情传进都以后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严打时期,又是重点名单上出事,上面很重视,韩继彬忙的焦头烂额,别说救陈大柱了,他现在是最恨不得陈大柱死的人。
楚酒酒他们回到家里,韩生义和温秀薇都等着他们,楚绍到家还没说话,楚酒酒已经蹿到韩生义面前,一个劲的追问到底是谁掏了那六千多块钱,当着所有人的面,韩生义总是打岔,不愿意说实话,他摆出一副自己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样子,虽然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相信他的这句话。
而被楚酒酒缠着问了两天,等到没别人的时候,坐在竹林里,趁着乘凉,韩生义把这件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包括郭黑子跟他们家的关系,还有韩继彬这人是谁,以及他这些年暗中观察的事情。
楚酒酒听的下巴都掉了,大人物总是出现在书里和电视剧里,可现实生活中,楚酒酒一个都不认识,跟电视剧一样的情节生在韩生义大伯身上,楚酒酒觉得很不可思议。
想了半天,最后,她只能说出一句话,“你大伯可真厉害。”
提起他,韩生义讽笑一声,“当然,我们整个韩家,就他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楚酒酒看韩生义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眨眨眼,她试图安慰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家谱长了,什么臭虫也就都出来了。你家是你大伯这样,我家我家也有好多这样的人啊,嗯,我三叔、后奶奶,他们为了保全自己,都把我爷爷从家里直接打出去了,好人千篇一律,坏人万紫千红,没办法呀,也只能习惯了。”
楚酒酒现在对于换称呼,那是越来越熟练了,就连在家里,她都不怎么叫楚绍爷爷了,可能再过一两年,她就能彻底融入六零年出生的楚酒酒这个角色里了。
听着楚酒酒的安慰,韩生义没有回应,他扭过头,对楚酒酒说起另一个事“我今天跟你说的,你别告诉我爷爷奶奶,他们俩不知道,他们还以为我大伯是个特别正直的人。”
楚酒酒连连点头,“知道了,我不会说的,我连楚绍都不告诉。”
楚酒酒神经大条,不过有一点挺好,她答应的事情就不会食言,韩生义心里放松了一些,他往后躺,身子靠在粗壮的竹子上,竹子没有大树这么结实,他一靠过去,竹叶们就互相碰撞,刷拉拉的,有点吵,却又有点安静。
竹林里湿气重,楚酒酒把自己抱成一团,不靠近任何翠绿色的东西,之前有一回,她在这待着,结果碰到了传说中的毒蛇竹叶青,虽说没被它碰到,楚酒酒还是吓了个半死。她喜欢竹林的清净和凉爽,却又怕蛇,就只能一边警惕,一边在里面纳凉。
韩生义闭上了眼,他安静的闭目养神,一般这时候楚酒酒不会打扰他,毕竟韩生义比她累多了,他不仅要学习,还要照顾菜地,而且还要抽出时间去公社干活,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让楚酒酒震惊的是,都这么忙了,他竟然还能每天陪自己出来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