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这阵子蔫蔫的。
在军营的那晚竟成了她唯一的囫囵觉。
自打回了刺史府,无一日不噩梦,重新振作的精神很快被消耗光了。
只要一闭上眼,火光冲天的村落、哭嚎逃命的百姓,以及朝她挥刀砍来的乱军……这些曾经发生过的场景接踵而至。
刀砍在身上可真疼啊。
有时人被劈作了两半,有时脑袋搬了家……醒来汗湿重衣。
梦中没有魏骧。
孟弗总忍不住想,如果那天魏骧不曾出现,可能她就是梦里那样的下场。
这还没出蔚州呢,蔚州以外只怕比这更乱。
想到最后,忍不住双手捂脸,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叹:“怎么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秋盈睡在外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竖起耳朵。
“……不是我不想完成你的心愿,实在是你们这个地方太可怕了。我怕我到不了你的家乡,就成了孤魂野鬼……”
秋盈瞬间毛骨悚然。
屋里里就她和孟娘子,孟娘子在跟谁说话?
屏息再听,又没了动静。
秋盈不能放心,起身点亮灯烛,趿着鞋擎着灯盏,蹑步绕过屏风,走近榻前,小声唤:“孟娘子?孟娘子?”
孟弗迷蒙着睁开眼:“秋盈?你怎么?”
旋即想起,因着她连日梦魇,春盎和秋盈轮流值寝,今夜是秋盈当值。
她近来有些神经衰弱,刚刚似乎还自言自语来着。
不知秋盈有没有听见?好像也没说什么要紧的……
秋盈见她眼神恍惚,一头的冷汗,拧了帕子回来要给她擦拭。
“我自己来。”
孟弗接过胡乱擦了擦。
递给她时说了句:“我好多了,不需要人值夜,你回自己房里睡吧,在外间那小榻上窝着也难受。”
“这有什么难受的?以前在方府给主子侍寝都是打地铺。”
孟弗摇摇头,坚持让她回房。
秋盈只好听从,看她躺下,这才吹熄灯出门。
孟弗辗转反侧,许久才重新睡着。
夜半三更。
披香院的门骤然被敲响。
孟弗半梦半醒间被人摇晃醒,发现还是秋盈。
所不同的是这回秋盈穿戴整齐,而且一脸大事发生的神态。
“五郎君回来了,方才派了人来通知,这会儿估计正往披香院来——哎呀,娘子快别睡了,起来收拾一下,准备迎接五郎君。”
孟弗似听非听,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他来就来,又不是皇帝,迎个鬼……皇帝我也不迎。”
声越来越小,眼又闭上了。
秋盈急得跺脚,直接上手,把她从榻上拉下来,扯过椸架上搭着的衣裳就往她身上穿。
大半夜的,任谁被从被窝里刨出来、还这样摆弄,脾气也好不了。
孟弗枯皱着脸,把才披上身的外衫扯掉:“迎迎迎,我去迎还不成!”
她困得不可开交,打了个呵欠,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活似梦游。
迎面撞上珠帘也不知道用手拂,硬是用脸顶开了,迷迷瞪瞪继续朝外走,压根没注意到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迈步进门。
“娘子,你这样哪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