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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夏立淳见他气成这样,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笑意愈深,他本来还尤有担心,陛下是不是在故作重伤假象迷惑他——
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季御史是多渊渟岳峙讲究礼仪的一个人哪,竟然都被他激地气成这样。要是陛下真坐堂上,他怎可能这般大失形象,早就气定神闲等着看他笑话了。
季御史不知道夏立淳因为他的反应推测出这么多事情,他只是单纯在为夏立淳的大逆不道胆大包天而生气,哪想歪打正着了这一出。
“我看御史才是放肆,这朝廷当然是陛下说了算数。你我不过都是为陛下分忧罢了,陛下要求举朝上下进行改革,我何曾阻止反对过,不过你也看到了,改革推行举步维艰,无以为继,陛下现下又身体欠安,不能及时指导我们行事,本相作为百官之首,及时拨乱反正有何不对?”
夏立淳愈说愈激动。
季御史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言辞气狠了,直言不讳道:“你私自停止陛下指令,欺君犯上,你还有理了?”
“我怎地没理?”
夏立淳步步逼近,桀桀笑起,“我不过是顺应时势,就是陛下亲临我也无所畏惧。倒是你,堂堂御史,你三番四次针对于我,到底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御史的私心,你敢说吗季御史?!”
“我当然敢说,这是陛下的意思!改革困难这是常事,难道因为它有困难我们就固步自封退回原制吗,丞相这般行事,实在叫我等很难信服!”
季御史反唇相讥,丝毫不肯退步。
夏立淳见他无话可说,说来说去都在拿陛下当挡箭牌,笑了,“御史信服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今日陛下就在这堂上,御史要是有意见去叫陛下说啊,只要陛下出声,本相即刻停止手头所有动作,以陛下为尊,唯命是从。”
“可是,陛下怎么日日上朝都不说话啊?”
“你——”
季御史愤怒指他,怒骂,“你这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待陛下龙体康复,必定要治你重罪!!”
“是吗?那本相可就等着了,”
夏立淳站远了一点,目无尊卑负手直上台阶,他信誓旦旦,“陛下要治臣的重罪,那也得陛下亲临才行啊。可是,这上面坐的真是陛下吗?嗯?季御史,你说,若这上位坐的不是陛下,你季御史该如何对整个朝堂交代,我看你才是以下犯上触怒龙颜!”
“你在胡说什么?那上面的当然是陛下,除了陛下,这龙椅还有谁能坐,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季御史越是生气,越是不想让夏立淳解开那层帷幕的面纱,夏立淳就愈是笃定。
“是不是陛下,咱们一看便知。”
夏立淳话一甫毕,手就已经极快地伸去一把撕开隔帘的帷幕,他自信过头甚至都没发现到,他要去揭幕篱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这本身就是极不正常的情况。
“季御史,你可要亲眼看着——”
帷幕唰然展开,夏立淳冷笑一声,话音未落,就见江瑢予正抬着一双犀利冷淡的凤眸淡淡乜他。
“……陛陛陛陛下!”
夏立淳猝不及防见到全须全尾的江瑢予,话音都惊劈叉了。
“陛下,老臣只是为了确认您的安危,以免被御史有心利用,陛下恕罪啊!”
夏立淳反应迅猛绝伦,他立刻在江瑢予面前痛心疾首一跪,率先占据道德高位。
然而,江瑢予却是看都不看他,莞尔起身,举步越过。
“丞相真是好大的胆子!朕看朕这皇位不如让给丞相来做吧,觉得朕的改革不合理擅自停止,欺君罔上直逼御座!何时这位置你一个下官也能站上来了?嗯?朕今日要不是没有说话,还不知道丞相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江瑢予冷冷道。
他声音甚至都算不上大,却让堂上众臣不由全体轻颤了一下,颤着颤着就不自觉俯首跪了下去,就连夏立淳头也深深埋着。
他的口舌之能也只能对御史这种凛然正义人起效了。
而对江瑢予,他是什么都不在意的,管你说的是什么,黑的白的,是的非的,在他这里,他想听就听就听,想不认就不认,就凭他是这九五至尊万乘之君,他的话,才是真正的说一不二金科玉律。
夏立淳?
嗤,他的诡辩算什么。
在他这里一钱不值,想碾碎就碾碎,说推翻就推翻,他今日便是直接褫夺了夏立淳的相位,又有谁能反驳他一句。
这些人合该庆幸,江瑢予不是个昏君。
江瑢予拾阶而下,他随意在众臣面前展袍一站,那些人就自动颤颤巍巍伏跪一地,连看都不敢再看这生杀予夺的帝王一眼,无一例外。
夏立淳还跪在龙座前,江瑢予没有发话,他不敢动也不敢下来,就那么孤零跪在上端,一动也不敢动,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气势。
“怎么,诸位怎的不继续说了,之前上朝不都说的挺起劲吗?朕听的可真精彩啊,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怕是都要自愧弗如,有时间你们可以去观摩切磋一下。”
江瑢予的语气依然是温声和缓的,甚至满面愉悦。
那些伏跪的大臣闻言个个身体打颤,忍不住去想江瑢予这是什么意思,拿他们和那种下等人相比,这是要给他们贬职吗?这些人顿时在心里后悔不迭,将夏立淳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瑢予垂眸,冷眼看着这群屁都不敢放一句的群臣,真是无聊透了,就是这么一群蛀虫在腐蚀他的万里江山。
众人头都恨不得埋进地底下,自然看不到江瑢予那无比嫌弃的神情。
良久,才听江瑢予秋后算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好了,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就由朕来说,丞相说朕之前的改革有问题,哪里有问题?朕怎么从来没听人和朕禀报过?你们不是都推崇丞相吗,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