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研究一下儿子的表情,也没什么特别发现,只当是在使小性子,耐下心来详述几句略作解释“陧陵君靖帝长女照影身分高贵容貌秀丽,品行温良知书达理。与你年纪相若,过几日我便替你引见,你莫要辜负这天赐良缘。“
天赐良缘是什么概念?我与那素不相识不知何方神圣的女人,会有什么良缘?觥玄站在厅中央,脊背劲瘦而笔直,有如一杆标枪。
自己的母亲脸上平淡到面无表情,双手笼在宽袖之中姿态端庄而雍容,气度风蕴无懈可击。
如此表情如此姿态的容夫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多年前,她命人把一碗又一碗苦涩至极又无半分功效的药汁硬生生灌到自己嘴里,就是这个表情和姿态;她命人将自己以玄铁重锁捆住,拴在玄石大殿最深处,任自己挣扎到四足欲断却视而不见,也是这个表情和姿态;她把小小的遥白支去殿外,吩咐自己,如有异动就立刻把他杀掉,切不可心软。亦是这个表情和姿态。
沉静的温和的,仿若闲话家常。
有过以上丰富经历,觥玄心如明镜。每当容夫人带着如此表情摆出如此姿态,那就说明一切她己有决议,不会再因为任何事动摇或更改,意坚似铁心狠如刀。
可是,天赐良缘?怎么可能…觥玄缓缓昂起脸,目光渐冷瞳色宛如琥珀,容夫人一张冰封般的脸,在他黑白两色的视线里越发寒意迫人起来。
他动动唇,清晰的吐了那个字“不。”
若是天赐良缘,那么上苍便早在数年之前,于轻雪深寒的玄石大殿之外,赐予我了。绝不会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孽子!容夫人眼前五光十色光影缭乱,咬牙定神才发现自己以掌拍案急立而起。头上玉摇琉珞剧烈晃动,珠光宝气映亮眼帘,怒气攻心直逼胸腹,气血翻涌前却是前所未有的虚浮,令她不得不垂手撑桌。
那个于莽苍寒云飘坠细雪中衣襟若飞的白衣少年,确是绝色,亦有长才,只是如今万万留不得了。
“哼,他?他如今是今非昔比了。早己被陧陵君二公子伊尹瞧上了,不日便会许了他去,又如何轮的到你?你今日还是早早死了这份心吧!”
四十四章
轻蓝小公子自小长在深殿之中,在遥白怀中骄纵非常衣食无忧,在理应与妖兽日日相搏苦练生存技巧磨练坚强心志的时候,养了些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脾气出来。虽然在母亲琳夫人手中吃尽苦头,于师傅云中君大人的铁鞭之下伤痕累累,恶劣脾性亦无所改,反而日甚一日越发目中无人起来。天下之人甚众,唯心所系也只有遥白一人而己。
对他而言,倾世之人,只有那个白衣渺渺的少年与他血脉相连休戚相关,这一世,唯有此人不能失,不能伤。缘起缘灭诸般情思迤俪之念也只能落于他一人身上。无可替代。
或许是有些偏执,轻蓝没有积极奋发的旷世宏愿,也没有清晰缜密丝丝入扣的玲珑心思,亦没有让自己特别隐忍痛楚的不堪往事。诸如命运、信仰、执着一类内涵丰富的词汇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具体意义。
他或许阴沉噬血,甚至可以说杀人如麻,视他人性命直如草芥,但是站在遥白身侧,握了那片纯白衣襟,便干净妥贴的只想微笑。
整个世界的关都围拢过来,在那个白衣少年周围结成正圆。
这样迤俪的情思在轻蓝身上更多的时候体现为一种涩哑难言的思念。他愿意褪去锋芒柔软温和,但是现实残酷,没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一次又一次挥起铁鞭将他驱离光源之畔,每一次都仿佛是永远的驱逐。
现在遥白居于伤离殿。殿名听起来就十分讨嫌,更别说它的主人了。生了双风情绰约的极美凤目,永远一付不知轻重的轻挑模样,红衣银衫妖胜于艳。见到轻蓝略略垂下眼,那双眼瞳之中的暗紫沉色让人一阵忐忑。
这样的主君培养出来的美人也一样放纵多情,并且全然不知自重。掩口娇笑珠花乱颤,甚是轻狂,胆大包天教育轻蓝“暖床?嘻嘻,这个词也只有遥白那妙人能说的出口嘛。”
长指伸来,抚抚轻蓝脸颊“小公子,让我教教你如何暖床吧?”
轻蓝近日身形不断抽高,己长成十六七岁的纯美少年模样,冠玉般的脸庞又带了些桃瓣似的浅粉,轻笑起来略带羞涩,眼如蓝湖。
未尝情事的青涩少年被带到香床之上,馨香满怀玉体纠缠之中含糊的眯了眼,床畔罗帏是一片暖暖艳红,同色流苏轻轻摇晃,在青黛色的沉夜中仿若某种艳色暗喻。
女人伏在轻蓝小公子身上,乌发有如蔓卷的海藻,艳红润泽的唇瓣沿着小公子眉梢往下细细亲吻缓缓游移。轻蓝迷蒙着一双蓝宝石般的眼,在吻至唇畔之时别过头去,嘴角紧抿。
这些瑰丽情事他没有兴趣。
他只是想,那个白衣乌发唇有淡色的遥白也曾如此么?抱着纤腰楚楚臂如缠蛇的滑腻美人,手掌抚在她丝绸般细滑的腰背之上,在香气馥郁之中深深喘息。目亮如星,在交缠的唇齿肢体之中面有艳色心生情潮。
他会么?
想着这些,轻蓝只觉一团烈火自下腹迸然燃起,激烈灼热无处排解的热流反逆而上,让他昂头低啸了一声。
偏偏此时,正扭腰如柳的女人低低笑道“哟,没想到小公子倒是遥白公子还热情几分。”
她如何配去提那个淡月轻风般的人?!轻蓝猛然转头,蓝眼如海目光如刃,抬手迅捷有力的捏住了那个女人的咽喉。稳定而冷静,燥烈却决然,仍在紧抿的唇似笑非笑,仿佛手上也没用上几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