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點滴流淌半個夜晚,再加一個早晨,第二天下午江風夷就退燒回家了。她想說昨夜那些話不是胡話,但她沒說,因為沒人會認真聽。
幾天後,姐姐帶她去音像店買cd,周杰倫爆火的《葉惠美》。
小地方本來存貨量就很少,她們汗津津趕到時,一個男生正好買走最後一盒。
「老闆,求求你了好心人,幫我們再看一下。」江風夷用此前姐姐教她的辦法央求老闆。但姐姐拽著她飛快離開音像店。
「不買了嗎?」江風夷問。
「噓。」姐姐拍拍口袋,「這一百塊錢害我們吃了這麼多苦,你不是想要冒險島嗎?留著買它好了。」「看到那個男的了嗎,他把cd放在校褲裡面,我們去偷出來。」
原來那一百元錢她一毛都沒花。
「偷?我不敢……也不會。」江風夷杵在原地不敢動。
「這有什麼難的。我告訴你,偷東西第一重要的是心態,技術是第二重要——」她拽過江風夷的耳朵,俯身說悄悄話。
記得那個男生穿白校服,混進夏天的人群時,像一把撒進水中的洗衣粉,江風夷緊張地盯著他看,每一個顆粒都不敢遺漏。
「跑!」姐姐說。
江風夷浮誇地大喊「不要抓我」,從男生身邊跑過。果然,那個男生和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過去,很快江望第就從他身後撞了上來。兩人一起踉蹌幾步,江望第回頭:「對不起!」
她說著就去追江風夷:「你給我站住!」
姐妹倆輕車熟路拐進小巷子裡,額頭頂著額頭,喘息吹著喘息,她們陶醉地欣賞cd。
江風夷在生命開頭的前十年裡絕不敢行差踏錯,即使是不小心摔爛一隻碗,因為不論出於何種理由做「錯」事都會被爸媽狠狠揍一頓。原來越界的感覺如此美味,她情不自禁,躬下身用力吸一口包裝迷人的氣味。
眼下她的鼻腔里只有一股腐臭,不知道是什麼動物死在了民宿里。
「阿彌陀佛。」她向看不見的神祈求庇佑。
她來到那間尾房,門是開著的。地上有亂糟糟的腳印,似乎有人來過,房間裡的插座全被拆了,空洞的缺口像張開的嘴。
她探出身子向樓下看,附近沒有車輛,但是有草地被踩踏出的鮮小徑,不是她踩的。
畢竟是民宿,江風夷知道這裡不會留下李志遠的個人物品,她碰運氣翻了一圈,什麼東西都沒有找到,只好往樓下走。
一樓採光很好,滿牆血紅的「欠債還錢」,空氣里瀰漫老鼠尿的騷臭,她撅起嘴做「去」聲,老鼠奔逃,滿地王老吉的罐子噹噹響。前台只剩空柜子,後方有一扇鑲嵌的紅門,歪斜的金色牌子寫著:前廳辦公室。
她熟練地掏出銀行卡開鎖。裡面擺滿文件櫃,窗邊有辦公桌。淘了半天,她在鐵櫃裡發現了一台電腦,機箱上粘有「前台專用」的手寫標籤。或許裡面還存著房客的資料。她本想照著網上的教程拆硬碟,連看幾個視頻,覺得太冒險,最後決定把整個機箱帶回去找人拆。
離開民宿前,她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向大堂左側的盡頭看去,那裡有一段光,光最明亮的那一處好像有影子閃過,影子比光還白。她站定看了一會兒,沒敢走過去檢查。
穿過濕地,厚草叢,她一路飛走來到明亮的馬路上,終於長舒一口氣。
天黑後,江風夷在電子科技廣場的一家小鋪里拿到了住客信息。
「你這個賣不了錢了吧,都多少年前的數據了。」老闆把拷貝好的u盤還給江風夷,笑眯眯的。
「機箱你要嗎?」江風夷站起來。
「你不要?」
「不要了。」她收好u盤,埋頭走進夜色中。
李志遠的名字在2o1o年結束,和趙平原的名字一起消失。而方如芋並不在這張表上。也就是說,許予華去世後,李志遠和趙平原還會頻繁地結伴來蘆塘,直到趙平原去世;但是方如芋再也沒來。
傳言中的女人呢?
江風夷一行行檢查李志遠的入住記錄,終於找到了另一個名字女性化的同行者:徐安梅。
是o9年春天的事,之所以會出現同住人的名字,很可能是因為o9年掃黃風暴的壓力。
江風夷給盧嘉耀打電話,確認了她的猜想。
盧嘉耀說:「我想起來了,應該就是那年,反正登記過一次之後,他們就不帶女人來了,我估計是怕被查到。」
「把徐安梅的電話發給我。」江風夷突然說。
盧嘉耀頓了一下:「我是正經人,哪來她的電話啊?」
「那算了,我自己查。」江風夷掛斷電話。她其實也不確定盧嘉耀有沒有徐安梅的電話。
夜半十二點,江風夷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要找到徐安梅。
她認為人世間只有一條從生向死的道路,一側陰,一側陽,每個經過的人都要在其間穿梭徘徊著前進,最洞悉人性的總是那個長年走在陰暗中的人。
第17章徐安梅
李志遠知道孫見智會再來找他。他們在醫院附近的奶茶店見面,坐下才知道,兩個人不約而同都要了一杯綠茶。店員是學徒,玻璃杯里的茶葉泡發之後多得像要集體出逃。
空調很暖,李志遠比孫見智先到,杯子裡的茶已然變成死水,不再冒熱氣。他對著手機屏幕上的消息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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