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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眼盯着他,颇有他敢说是就当场绝交的架势。
付峤礼回视她的目光依然平静得坦然,“不会。”
得了他的肯定,她心情明显变好,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
她为了把重心放到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腿上,是微微侧着身上楼梯,所以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人向来很准,我相信你。”
她只是很随意的拍了两下就收回手,短暂的身体接触轻微到几乎没有停留,她没放在心上,也没多么注意到付峤礼肩背在那一瞬的紧绷。
上完了楼梯,前面平坦的小巷不用再这样侧着身体,她走得自然很多,继续说道:“那些男生都很讨厌,我初中那会儿可是威名在外,那些男生哪个要是敢对我开黄色玩笑,我当场追着人骂,没有一个人骂得过我,还有那些自以为自己长得帅,在我面前炫耀有多少人追他的臭男生,好像被他们看上是女生多大的福气似的,我也见一个骂一个。”
她说得正得意,但是付峤礼只是嗯了一声。
很不给她捧场。
她转过头去正要佯装数落他一番,这一眼却从他漆黑冷静的眼里看到了悲悯,平静的倒映着她的轮廓。
仿佛已经穿过她故意用洋洋得意的语气说的玩笑话,看透了她现在因此承受的苦难与侮辱。
中午的日光是灼烈的,刺眼的,从头顶直刺刺的照射下来,他们在裸露的地面上一览无遗,每一寸皮肤都被暴晒着。
夏天其实已经过去,明亮在走向腐烂,热烈在走向落寞,但是高温、烈阳,这一切与夏天有关的东西仍然在维持着夏天的模样,让人误以为自己仍然在一个风和光都很长的季节。
这一刻日光灼灼,由草木蝉鸣组成的夏日有一瞬的静止,头顶的烈阳摇摇欲坠。
她从付峤礼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被藏起来的、不想被看到的自己。
像此时被暴露在烈阳下的身体一样,她的灵魂也在他的眼睛里一览无遗,没有伪装,没有秘密。
当风吹起来的那一刻,发梢拂过的痒唤醒了她的知觉,她的下意识反应居然是落荒而逃的躲开了那双眼睛。
她扭过头不再看付峤礼,绷直的嗓音继续说着满不在乎的语气,“我跟你说这些干嘛,走快点,这段路好晒啊。”
她说着还伸手挡在自己的额前。
遮的是阳光。
也是自己的眼睛。
而后小步跑到前面的树荫下,趁着付峤礼还没有跟上来的这一小会儿空隙,深深的呼了口气。
树影随着风停也不再动荡,高温在脚下留下静止的树影,暮夏的蝉却还在拉长吱呀,在听觉里被放大。
付峤礼走到她身边后,语气仍然平静地说:“确实很晒,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过后就是阴天了,也许明天开始军训会好过一点。”
蝉鸣仍在听觉里聒噪难安,她只能随口答着,“希望能吧。”
后面的路没有再说这些,在快要分别的时候,付峤礼提醒她下午几点出门,不要错过了公交车。
在楼道跟他分别以后,她继续上楼。
楼道里阴冷、狭窄,脚步声再轻也会变得明显。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在和付峤礼分开以后的楼梯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
闷钝的回声里,还能想到他在树影下沉默又了然一切的脸,仿佛早已看透了她若无其事下疲倦的灵魂。
直到到了家门前,她才收起自己的分心,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饭菜香,爸妈已经做好了饭在等她。
见她进门,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膝盖上的大片淤青,红肿已经基本上都消了,淤青只要不碰就不会太痛。
但她皮肤白,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连磕破一小块皮肤都要被爸妈心疼很久,这一大块淤青在爸妈眼里自然是触目惊心。
她一时像是重症病人一样被爸妈扶到沙发上,两人紧张得要命,又是手忙脚乱去拿药又是问着情况。
如果是以前,那样的臭小子自然吃不了一顿教训。
她能威名在外,让那些青春期萌发了性冲动的臭男生对她嘴巴干净,除了她自己嘴巴毒辣骂得人不敢开黄色玩笑,也是仗着自己有一个能让她不用看人脸色的爸爸。
她家境好,家里又格外宠着,以前别人暗地里酸她叫她公主,家里落魄以后看她的笑话也是嘲讽叫她公主,那是因为,她以前的确是像公主一样被捧着长大。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能了。
爸爸拿了药出来,小心给她上着药,还在追问怎么回事,“在学校受了委屈一定要跟爸爸讲,你们陈校长跟爸爸是高中同学,怎么都会给爸爸几分面子,谁要欺负了你,爸爸去找他算账。”
她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只往爸爸身后躲了。
她记得爸爸说的这个陈校长,印象中与家里有过不少来往,每回跟着爸爸去参加他们的同学聚会,陈校长都会笑眯眯夸她又长高了,两家之间一团和气,好像真的是多年的同学之谊。
但也记得在中考结束的这个暑假,爸爸几番奔波、电话,将姿态摆满,陈校长才故作为难地收下爸爸送过去的东西,另外还要交几万块的择校费。
那个时候,爸爸的治疗刚结束不久,家里的积蓄不多,已经卖掉了从前住的房子,搬进了老旧的梧桐巷。
她的成绩不是很好,要考上一中还要差上许多,虽然爸妈总是念叨让她好好学习,但实际上对她很纵容,她想做什么事都由着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