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欣笑了,说是自己的职业习惯,就爱虚张声势。然后,她把手机递给苏曼,里面是她和先生以前的照片,苏曼获得允许后前后翻了翻,发现照片里竟然没有一张他们的合照,单人照还都是在工作场合拍的。
“你看,我以前在北京干律师,忙得脚打后脑勺,我老公在国家级实验室,基本上也不着家,果子都是交给我妈带的。有时候我回家,看着家里黑了吧唧的,站在玄关我就哭了,我说我特么挣钱是为了什么,我工作是为了什么,我天天为了那帮王八蛋上不上市融不融资操碎了心,倒是让他们纸醉金迷美女在怀了,我呢,生生过成异地恋了。”
赵小欣说得生气,开了一瓶啤酒,敦敦敦干了大半瓶:“我就想过个和男人每天亲亲抱抱的小日子,就想无所事事不是生产。可我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孩子孩子看不到,男人男人抱不着。你说有意思吗?”
她看了眼楼梯口,笑了起来,她的先生正在二楼给果子洗澡。
“后来我就辞职了,和我先生商量了一下,就两条路,我一个人带着果子来荷兰,然后跟他离婚,或者他跟我们一起来,咱们好好在一起。你知道他想了多久吗?十秒钟。他说那个破实验室他早就不想待了,一直忍着也是因为我,他以为我期待家里有更多的钱,更多的学术氛围。我说去你大爷的,你那明明是为了自己。”
赵小欣看着苏曼,眼里有数不尽的快乐,“不过他也说了,他也不喜欢回到家一个活人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的日子,特孤独,你知道吗,就像心里憋了一口气,想喊还怕邻居听见的那种憋屈,不知道怎么发泄。所以,他说他必须陪我一起来,哪怕吃老本儿,咱们也得在一块儿,不然荷兰我就白来了。”
她拿回手机,又翻了最近的照片给苏曼看,全是他们一家三口的自拍照,或者是她拍的老公孩子的照片,每一张都热烈地灼烧着苏曼的眼睛。
“然后我们就来这儿了。他辞职那天激动坏了,说终于有时间看看我到底长什么样儿了。”
赵小欣说,“德行。”
苏曼很受震撼,尤其是看到赵小欣含笑带嗔地说“德行”
的时候,那是在爱中的人独有的表情。
“我很羡慕你们。”
苏曼由衷地说。
赵小欣有些得意:“个人选择吧,看你想要什么。别人想要个人发展,想做喜欢的事业,愿意为了事业放弃家庭,我尊重且祝福,但我们都想要天天腻在一起的好日子,那我们也得放弃些东西。就算我毕业后回北京找不着更好的工作,或者他在莱顿申请不上一直在家待着,那也是我们该的,我们认了。”
见苏曼眼神中似乎有些挣扎,赵小欣又说:“苏曼,你和你先生,异地都快两年了吧。这是你喜欢的状态吗?就算他不嫌累,乐意每周都来,毕竟也不是天天在一块儿不是。你看了一本好书,想立刻都给他让他也看看,能做到吗?你买了好吃的零食想让他也尝尝,是寄tnt啊还是联邦快递啊?苏曼,即时满足也是夫妻感情很重要的润滑剂。”
苏曼手撑在桌上,托着脸,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
“你爱他我了解,但毕竟你们不在一起,如果他实在累了,就像那个舞蹈家的男朋友似的,放手了,那你不就掉下去了?”
苏曼沉默了,她想起了穆西山说的他也会累,也会倦,也会在回到家时对着漆黑的房间发呆。
二楼,果子洗完了澡,只披着浴巾就要往楼下冲,她爸在身后一边追一边骂,脸上却带着笑。果子下了楼,扑进妈妈怀里,弄得赵小欣一身一脸的水,赵小欣就骂她先生,她先生就作势要去敲果子的脑袋。
屋子里闹哄哄的,苏曼觉得比lise他们在时还闹。
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苏曼伸手拿了赵小欣的半瓶啤酒,仰头干了。
因是故人来
夜色中,风萧萧雪茫茫,北京惨白一片。
穆西山坐在车里,定定看着手机上苏曼的来电,有些犹豫。
苏曼回去后,他们似乎一直在别扭着,没有再打过电话,也没有发邮件。此时,苏曼打来了电话,穆西山却有些胆怯,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
正值年前,他刚拜访完一位老领导的遗孀,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嘱咐了半天让他赶紧要个孩子,他都只能为难地笑笑,说他一定好好放在心上。
可这事儿,光他放在心上有什么用,苏曼在荷兰乐不思京,怕是三年之后又三年,等她想明白了,他们的感情也已经消磨没了。
苏曼的来电一直执拗地坚持着。老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穆西山,见他也抬头看来,忙收回了目光。
穆西山深吸口气,还是接了电话。
“苏曼。”
“……穆西山?”
苏曼似乎没料到他突然接了电话,有些没准备好。
穆西山笑了起来:“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苏曼觉得自己准备的一车话都作废了,她有些惶惶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穆西山见她一直不说话,耐心问道。
苏曼握着电话,嘴张了又闭,最终只说了句我想你了。
穆西山淡淡笑了,说嗯,我知道。
苏曼没想到穆西山是这个反应,心里梗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
“穆西山。”
“嗯?”
“我想你。”
“我知道了。”
“穆西山……”
“苏曼。”
穆西山打断了苏曼的执着,“我……”
正想说什么,穆西山忽然从电话里听到了狗叫声,他一顿,隐隐觉得不对。端正了些坐姿,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