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宣故作高深道:“本王这粗疏的性子都能一眼就瞧出来月白哦不,现在该改口叫萧霁了,是陛下的孩子,你们如何会看不出来。”
“别的不说,我萧家这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漂亮双眸岂是一般人想有就能有的,霁儿与陛下长得如此相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如出一辙,怕是只有瞎子瞧不见。”
他这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威严,饶是谁听了都是在怪罪自己。
他这一说,底下的人憋屈的不敢言,这大磬皇帝的眼睛谁敢嫌命长地死盯着猛瞧。
“若是陛下当真在这大殿上滴血认亲,结果证明这孩子确实是陛下亲生,你们该当何罪,再者说陛下龙体矜贵岂能随意损伤,搞不好就是死罪,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陛下饶命!臣一时考虑不周胡乱妄言,请陛下饶命。”
寇成仪被这番话激的心头狂跳,惶恐求饶。
萧南君与他对视,他微微挑眉一笑,再此之前他便私下与萧南宣商议过今日大殿上要如何应对百官猜疑刁难,萧南宣一向肆意惯了,从不屑与他们说理明辩,他自是有法子对付这些迂腐之臣。
萧南宣一向是个没正行的纨绔模样,他最不屑与那些只会满口仁义礼制的迂腐大臣说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想要对付他们便是要势头上更猛,言语上更加犀利,不管如何先来个欲加之罪,再来个大度赦罪,保管那些大臣没一个敢说话。
自从萧南君数月前铲除湛家势力后,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却也领教了这位帝王的铁腕手段与背后的谋略,再加上瑞康王这一番怒斥,再不敢有人挺身站出来怀疑。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一子。”
百官齐齐跪地扬声恭贺。
萧南君脸色稍霁,“朕已命令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祭祀天地宗庙。”
傅月白一直低眸不语,这勤政殿似水幽寒,这大殿上演绎的虚虚实实他只感到荒唐,自己如那风中飘蓬,被浓密阴云重重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是傅月白也是萧霁,可他从来都不是自己。
如傅月白一样一直沉默不语的还有太子萧晔,退朝后他故意拖延了一阵为的是与傅月白说上话。
“月白哦,不,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大哥。”
萧晔冷冷嘲道。
傅月白并不与他计较,只是朝他微微俯身行礼。
“大哥不必做到这个份上,孤虽还是太子,但保不准哪天还得仰仗大哥在父皇面前替孤美言几句。”
之前他是太子他是臣子,傅月白尊他为主,他欣赏傅月白才华,如今却是乾坤扭转,造化弄人,往日的那一点情分在这场身份尴尬的处境中消失殆尽。
萧晔见傅月白依旧不说话,便讽道:“大哥今日穿的这身五爪蟒服特别威风特别精神。”
“你想说什么?”
傅月白怔怔望着他,此时竟觉陌生。
萧晔盯着他笑,笑里几分轻蔑几分凉薄,“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所以你考取功名在朝为官都是为了引起父皇的注意,你如此费尽心思如今可如愿了?”
“怕是还不够,因为你看上的不仅仅是皇子的身份,终有一日孤还得给你让位不是。”
傅月白微微蹙着眉,他自知皇家多纷争,这才刚踏进来一脚,纷争便就席卷而来,“殿下多虑了,您这太子是陛下钦赐的,哪能我轻易肖想,您在这位子上坐多久能否坐的稳,不在于我也不在于陛下,而是在于您自己。”
认祖归宗
湛家一案,萧晔本就输的彻底,百官之所以没有觐见废太子,不过是怕江山无人可继,社稷无人可守,如今在这敏感时期平白多出个皇子,朝中那些察言观色的大臣自然知道陛下的用意,参本废太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在于孤自己?这话说的好像孤迟早要谋朝篡位一样,不知大哥是何用意,是在安抚孤,还是在暗示孤?”
“殿下觉得呢?”
“胜负还未可知。”
萧晔望了一眼玉阶上的鎏金龙椅,幽幽笑道:“你我各凭本事,一方坐上那个位子,另的一方便只有死路一条,萧霁,你敢跟孤比吗?”
他曾离那个位子那样近,如今再瞧,那个位子又是那样的远,怕是他这辈子也无法够及。
傅月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应话。
“大哥这是不敢与孤比试?”
萧晔一双凤眸上挑,目光沉沉。
外头阴云滚滚,闷雷滚过,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傅月白刚出了勤政殿,太监为他撑伞,他自己取过雨伞,掀袍尾,一步步下的台阶,穿过氤氲雨雾,迎风傲立的身姿,高洁如兰,清澈无尘。
到了祭祀那日,西郊皇陵,日出前七刻,钟鸣声起,鼓声激荡,文武百官,分列而立,整个祭坛烟云飘渺,萧南君身着石青色珠绣团云龙衮服,头戴通天冠,周身清冷,沉静如海,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傅月白跟在他身后三步之外,一身绯色朝服,云纹玉带封腰,只是眼神有点儿空,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皇家祭祀竟没有太子的身影,景丰帝身后仅站着一人,这该是多大的殊荣,朝臣哑然,景丰帝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们又岂会不知。
祖宗堂内牌位鳞次栉比庄严宏大,傅月白接过祭香,跟着萧南君一起对着牌位深深一拜,将香插入炉中。
傅月白盯着牌位,他到此刻仍是觉得陌生,似梦非梦般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比是一个牵线木偶被人提着线被动的摆出各种造型,供人娱乐消遣。
萧南君偏头看着傅月白有些空朦的双眸,抬手在他肩头抚了抚似是安抚,他本该在二十年前就带他来此,可如今迟到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