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初换了个姿势,让卫载能够更舒服地窝在她的怀里,她低头啄吻着卫载汗湿的脸颊和鬓角,心如刀绞。
卫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劝慰道:“没事,真没事……”
许晴初把脸埋进她的衣衫,没有人能看见她藏起来的面容是什么样的神色。 成徽十五年,卫载病重,躺在榻上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不多,许晴初整日整日的守在她身边。
“许相……”
大监站到她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政事堂那边传话过来,有些事务需要您来决断。”
许晴初咬紧了牙,压着怒道:“有什么事他们不能决断,就非要我在吗?”
大监悄悄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卫载,犹豫着道:“我想他们是想知道陛下的情况……”
“叫储君去,什么能说什么能做,她清楚。随便他们做什么决定,我都无异议。”
这或许是许晴初头一次叫感情压倒了理智。
大监眼见她在爆的边缘,收声领命退了出去。
“你该去的……”
许晴初听见卫载虚弱的声音,惊喜地看向她:“你醒了!大监!传太医……”
“不必……不必……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卫载努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许晴初回握她,这只手不再有力不再灵巧,病痛让她消瘦枯槁,许晴初握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上,几欲落泪。
卫载却轻轻笑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为我而不去管朝政?”
“或许。”
“若按道理,我该劝你去——阿白才十四岁,她做不来的。但从我本心来说,我有一些高兴……”
“阿载……”
许晴初哽咽了。
“阿悠……我大概是要解脱了……”
“不,求你,不要……”
温热的泪落下来,沾湿了卫载的手,她吃力地翻过手掌拭去泪水。
她叹息道:“阿悠……你知道的,我说的从来都不算数……”
过去的四十多年历历在目,仓惶忐忑的年少,耐心蛰伏暗度陈仓的八年,痛苦挣扎的为帝初期,君臣同心携手共进的十多年,再到缠绵病榻的近几年……每一个分岔路口,她都没有选择。
她要求坐起来,许晴初在她背后垫了被褥,让她倚在床头,自己则坐在塌边,牵着她的手,与她面对面,让她能看见自己。
“许晴初,”
卫载难得地唤了许晴初的全名,许晴初感知到了什么,心中一阵剧痛,卫载郑重地对她道,“遗诏朕拟好了,在床下的暗格里,你知道怎么开。丧仪不必大办,陪葬务必精简……身后事,尽数托付于你,朕放心。”
“陛下……”
许晴初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卫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若是阿白不才,你可自行废立。”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锤得许晴初整个人都要碎掉,她祈求地看向卫载,希冀着一切只是笑言,但卫载每个字每个句都坚定万分。
“此一世永为君臣的誓言,朕做到了,朕终此一生,不负少时盟约。可是啊,许晴初,若有来生,不要再做君臣了……”
她彻底碎掉了。
成徽十五年冬月初八,成徽帝卫载病逝于永安宫,享年四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