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意怔了怔才伸手取了下来。她没立即去喝,只是捧着杯身,暖了暖掌心后才低下头。
和玻璃杯中偏深棕的茶水不同,杯中的液体是奶棕色的,奶香混着浓郁的甜,让田知意想起小孩爱吃的甜食的味道。
……这样的东西,应该是安全的吧?
“我炒了焦糖加在里面,还倒了牛奶,茶叶也没有加太多,应该不会太苦的。”
见她久久不喝,闻漫以为是自己的“别出心裁”
把客人吓到了,略显慌忙地解释。
见闻漫这般详细到甚至有些琐碎,田知意突然安下心来。
生病后她有时困倦得睡不醒,有时又挣扎着睡不着,着实与喝不喝茶没有关系。
是她应下了闻漫的邀请,不该让闻漫如此为难。
“不是。”
田知意顿了顿,慢慢地回答他,“我只是怕烫。”
她的五官生得明丽,暴瘦后有些凹陷,配上慢条斯理的神态,像只弱不禁风的球关节娃娃,让人的注意力不由得随着她纤细的手指而移动。
与田知意的设想有些出入,或许闻漫是直接加的冷牛奶,奶茶的温度并不算烫口,水牛乳饱满的芬芳与丝滑甜美的焦糖完美地融进了红茶固有的香甜之中,如溪流般在口中连绵地延展,无声顺入喉间心田。
很完美的饮品。田知意想。喝起来很省力。
她沉默着啜吸了几口,唇边逐渐绽开抹笑意,像是路边丛丛的小花:“很好喝。”
花开得柔婉又怯怯,嵌在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里。
这样将藏的心事很难不被人读出,更何况对方是闻漫:“你觉得好喝就好……不过,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一切都很好,要是……有根吸管就好了……”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为提了个失礼的请求而不安。
田知意自幼便被父母耳提面命教养规矩,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而且这样的需求很奇怪吧?哪有人会用吸管喝马克杯的奶茶的?而且对方是男生,家里怎么会备有吸管呢……
自责所带来的局促一下子如潮水般涌来,密密的思绪织成张网,她像是误触蜘蛛网的飞虫,蛛网上的每根丝都有将她绞杀、吸干的能力。
唯一的区别是,杀死飞虫的网来自蜘蛛,杀死她的网却来自自己。
一种名为礼数的东西已然刻进了她的血管里,随着血液流动立体声地咆哮:上门做客无论喜欢不喜欢,都要满脸热情满脸感谢,不能让对方发现你有所不满更不能主动提要求……
她刚刚打破了规矩,就要面临更加强烈的轰鸣。
田知意不知道这一切从何时起,但等到发觉时,已经滑落到如今的境地。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学会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无力。
叫,内耗。
闻漫听了她的话,着手找到剪开的牛奶盒:“牛奶配的吸管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