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面上笑着与徐希寒暄,心里不断骂祖宗,回到家,和心腹门客商议,“徐希此人太精明了,她兄长、大兄就一直放在外面,一次不上考。她祖父就稳占琅琊,连成亲都不欲在咸阳。”
“她家不愿意迁?”
睢伍问。
李斯点头,“她的人手都在郡县上,亲族也撒在外面,朝中跟谁政见不合就跟谁对着干,身边只有几个女官和那俩叫周勃、陈平的。赢期弹劾她在朝中势大,陛下言只有典客、廷尉二人。她家不迁到咸阳来,陛下就看不到她家已势大。”
“她年少位高,一直野心筹谋,现在郡县上有过半她的人手,那些人手还在带弟子。琅琊郡更是成了她家的天下。一旦迁来咸阳,不仅暴露,还丢掉了琅琊郡。”
腾惟拧着眉想对策。
李斯现在都没有良策,陛下越来越倚重徐希,尤其这次造纸坊和官办学堂的推广,已经开了这个口子,后面改军功爵制也定是听她的。
“若是从她老家那边下手呢?”
腾惟抬眼问。
对上他隐含深意的目光,李斯迟疑,“时机不对。”
腾惟眼中暗光闪过,“主家太过畏惧徐福了,她又非洪水猛兽。官办学堂就是个引子,后面势必要变法,有陛下支持,这变法必成。朝中王翦、朝外蒙恬,因天雷仙丹之事,都对她甚好。她那个堂弟、还有个弟子韩信,和王离又跟随在桓齮身边,即便有人反对激烈,亦不会太难,这个千古功绩又被她握在了手中。”
李斯抿紧唇,脸上的法令纹凌厉而起,“此功决不会让给她。”
腾惟看他决下心来,立马与他商议军功爵制变法详细,“徐福必有良策,我们自己要有绝技,也要知己知彼。”
“必要时,动用我们的人手。但不要打草惊蛇。”
李斯沉声道。
徐希已经给家中去信,让祖父请辞,劳苦一生,该颐养天年了,琅琊郡的人也已慢慢稀释出去,至于学堂已经形成了制度,没有他坐镇,亦会自行运转。
徐长早就安排好了家里,在等她的消息,信到手,立马递交了请辞的奏疏,至于新的郡守,举荐了副手姜隅。
琅琊郡内一切照旧,不仅教导治下的学子,也吸纳周边郡县的学子,学成就安排到地方上去。
朝中看到徐长的请辞奏疏,李斯目光有一瞬的狰狞。徐福,简直太奸猾了!搬迁刚开始,他不过问一句,就让徐长请辞,只怕琅琊郡也早做好了安排。
五常因为撤销了少丞相职位,只剩下左右丞相、太尉王翦、监察御史令冯劫,四人若意见相左,就由陛下最终决断。
“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还在,你祖父年岁也不大,身体也一直康健,请辞也太早了。”
王翦请辞都没辞掉。
“我兄长家的小儿没人带,我今年亦要成亲,还把祖父一个丢在老家不像样,接来咸阳团聚,也把职位腾出来,交给年轻人打拼。”
徐希笑着解释。
王翦盯着她的眼神逐渐不善,“你祖父多大了?”
徐希扬眉,丝毫不惧的回他,“六十有四。”
李斯今年六十有九,他觉得徐希在敲打他,出声问,“姜隅此人的才能如何?”
“我祖父这两年体弱,多是此人在处理琅琊郡政务,才能足以当得了郡守,且琅琊郡治下安稳,不比百越郡,容易治理。”
徐希把姜隅的生平和功绩资料递给他。
李斯审查过,批了通过。
冯劫没给通过,王翦也给了驳回。
奏疏递到了嬴政的御案上,等他决断。
嬴政看着四人的审批,在奏疏上点了点,大手一挥,直接允准徐长请辞荣养。
徐希拿着奏疏跟王翦显摆,“看,多此一举。”
王翦哼了声,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李斯看他已老态尽显,自己也想请辞,低声跟徐希道,“君房以为,目前将帅中,谁能接任王翦职位?”
“我对军中将帅一窍不通啊。”
徐希叹了口气。
李斯才不信这话,王翦想退,亦有人想上,“屠睢亦是一悍将,曾跟随王翦南征北战,亦战功赫赫。”
“李丞相是做了说客吗?”
徐希笑问。屠睢悍将不悍将她不管,就凭他是赵高的弟子,公九卿都不可能有他的位子。
“倒也不是,只是瞧太尉实在年迈,心中有些感同身受啊。”
李斯感叹,开始跟她说起自己年迈想退的事。
徐希含笑听着,“李丞相身体康健,老当益壮,你想退,还得个几年啊。”
李斯知她会观天象,测天命,面上笑着摇头,“不中用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