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
「最近可能都比較忙,但下個月初沒有我的戲份安排,我偷偷溜出去找你,我們異國街頭相見如何?」
葉陶笑了笑,「斐老師想法很多啊。」
「那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願意,我尋思老何他們應該也很樂意看到你。」
電話的另一端,斐之遠把玩著手上的紅絲絨盒子,狀似無意地問,「那葉導算是帶家屬見下屬了?」
「是啊,家屬願意嗎?」
他用拇指撬開那個紅絲絨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隻素白的戒指,款式簡單典雅,甚至都沒有鑽石——按斐之遠對葉陶的了解,她應該不會喜歡太過於張揚昂貴的東西。
「當然願意了,那我們瑞士見。」斐之遠滿含笑意地說。
出國之前,葉陶和工作室的製作團隊準備輪流去一趟《童工》這部片子的拍攝地,再針對拍攝對象做一個後采。
一整個星期的時間,他們都在旅途上奔波,幾乎跨越了大半個中國。
最後一站,他們回到了北河,陪著黃豐渡過他在廠子裡的最後幾天。
留在工廠的最後一天,工廠的老闆給黃豐結清了這個月的工資——其實原本這個老闆還打算以這個月以黃豐沒有做滿一個月為由,剋扣他三分之一的工資,然而小孩子鬼精得很,直接就把老何跟葉陶拉去了廠子老闆的辦公室。
面對著個一米八五,滿臉寫著「不好惹」的壯漢,還有一個漫不經心拿著攝像機,同樣臉上寫著「我有背景」的葉陶,老闆立刻老老實實地把該給黃豐的錢一分不少地結清了。
黃豐回到宿舍收拾好了行囊,買好了過夜的大巴票,然後拿這個月的工資請老何跟葉陶在廠子附近的大排檔吃飯。
少年那一頭吊兒郎當的黃毛染回了黑色,煙也聽話地戒了,他跟老何、葉陶坐在喧鬧的大排檔里的時候,跟其他正在讀書上學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好好讀書。讀書或許不能改變命運,但起碼能給你更多的選擇。」
老何是個老直男,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但黃豐還是聽得認真。
少年紅了眼睛,拿起茶杯跟老何、葉陶依次碰了一輪,「哥,姐,你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沒有你們。。。。。。可能我這輩子都還是渾渾噩噩地在廠子裡過著,根本沒有再回學校的機會。」
說著說著,黃豐甚至哽咽了起來,「我媽死得早。。。。。。我爸只顧著喝酒不管我,爺爺奶奶大字不識一個,村裡的人要麼留下來,要麼進廠打工,大家都是這樣過的,從小到大都沒人告訴我讀書有什麼用,謝謝你們。。。。。。。」
「如果不是你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另一種選擇,我會用功學習的,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像你們一樣幫助更多的人。」
葉陶沒有說話,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卻無緣故透露些哀傷。
可少年畢竟太年輕,並不懂這個心思深沉的姐姐想些什麼。
少年人的想法總是很簡單。
黃豐想著,只要自己用功讀書,以後就能掙大錢,就不用像身邊的人一樣,在流水線上幹了大半輩子,結果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把自己也活成了流水線的一部分,隨時隨地都可以被替換。
他不知道階級和階級的差距是天生的,可能他很用功很用功,到最終只能考個還不差的大學,然後去到城市當一名領著普通薪水的白領。
他也不知道,哪怕他用盡全力。。。。。。也只是比身邊的人要活得好那麼一點。
不過少年人不需要知道這個世界殘酷的真相,他們只需要懷揣著一腔對未來的希望,鼓足勇氣往前奔跑。
至於那些複雜的,無望的,殘酷的真相,留給成年人就好。
葉陶抽出紙巾,給黃豐擦去臉上的淚。
她稍微有點笨拙地用手掌拍拍少年人的頭,微微一笑,說:「以後的路要自己走了,走成什麼樣子,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但我個人希望你,不要走歪。」
「可以繞彎子,可以多走一會,走慢一點,怎樣都無所謂,只要記得自己要做什麼,去哪裡,就好了。」
少年似懂非懂,卻睜著懵懂的淚眼,緩緩地、鄭重地點了點頭。
??四十五:戒指
hotdocs的頒獎典禮在一周後,這一周內,當地的節展還會做入圍作品的放映,葉陶大概會花一天左右的時間出席當地的放映會。
工作室的同事,除了老何,其他人幾乎沒怎麼出過國玩,以至於飛機上接近目的地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七嘴八舌討論下飛機到酒店安頓後第一個目的地是哪裡了。
前座的同事壓低了聲音,興奮地聊著天,后座的葉陶帶著眼罩和耳塞,頭搭在斐之遠肩膀上睡得安然。
葉陶睡夠了,這才拉開眼罩,雙眼迷茫地問斐之遠:「我們到哪了?」
斐之遠看了下航班信息,「還有半個小時就降落了。」
老何在前座聽到葉陶醒了,探出半個頭來問她和斐之遠:「兩位家屬,哥幾個打算落地入住後直接去聖加侖修道圖書館,你們是要小情侶歪歪膩膩單獨出行呢還是跟我們一起?」
「葉導要談戀愛,葉導不跟你們一起。」葉陶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指了下斐之遠,單方面宣布:「斐老師說大家落地後的吃喝玩樂他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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