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胤禩开口说:“现在看来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不过对咱们大房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倒是可以在此时趁势和二房分家,免得被他们牵连了进去。”
贾赦迥然而惊,说:“分家?老太太那边可不会答应。”
胤禩用手中的玉骨折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手心,笃定地说:“她会答应。不过这个话要父亲去说才行,您就说,您担忧着老祖宗年事已高,禁不起折腾才出此下策,不是不顾念手足之情,毕竟,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叫咱们大房这一家子人也被白白地牵连到里面去,或者说,总比被人一锅端了的强。若真是像外面的人传的那般,娘娘这回倒霉倒定了,二房也少不了要连带着吃瓜落。咱们大房和他们分离开来,才好留着点气力日后好照应二房他们啊,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没个‘站干岸儿’光看着他们倒霉的理儿。”
贾赦听了低头细想,复抬头笑道:“琏儿你这么一说,我要是老太太也得答应。”
果然,贾赦便找到贾母一说,义正词严又外加一副怜悯老母、悲叹家族命运的良善面孔,遂令贾母亦是无话可说,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叫大房一家子人也被白白地牵连到里面去了,遂同意分家。
分家倒是也便宜,把家产都列出单子来,按着各房的份例来一一分派就是了,关键在于分家就意味着贾赦贾政两哥俩不再同时住在一个屋檐下,荣国府应该有个归属。
按照老大的话说,他是长房长子,又袭了爵,理应住在府里,就叫兄弟一家搬出去吧。
贾政又岂能甘心?虽说没有占着正理,鸠占鹊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占久了就成了既成事实了,想叫我贾政搬出去,也得有个说法。
贾母只好出来调停,好说歹说遂令贾政一家住到贾赦原住的那个偏院。
贾赦搬回了荣禧堂,兴奋莫名,对一脸怨愤的二房众人流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气,倒是对贾政等一家人搬到自己原先住的偏院毫无异议。
胤禩却很不满意,觉得贾赦的态度还是太软了,目光也太短浅了,这种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决不能容许敌人喘过气来,一定要将贾政等一帮子人赶出贾府去才罢休,话说贾赦自己不就是住在偏院又搬回来了的吗?此乃是前车之鉴啊。
贾宝玉玩出了大问题。
这一年的功夫,贾宝玉也不知道被胤禩暗地里整过多少回了,不过这一件大事,却不是胤禩整他,是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黛玉被接到贾赦处教养,贾宝玉一天都是闷闷地,他那小厮茗烟锄药几个为了逗他开心,带着他无处不去,宝玉渐渐地知晓了龙阳之事,竟然是欲罢不能。后来,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一个叫“琪官”
的小戏子,两个人就假凤虚凰,要好得恨不能离了家私奔而去,好日日快活。谁知道那琪官同时又是忠顺王豢养的小戏子,平素拿来招待那些达官贵人们消遣的,王爷某日忽然想起,却没有找到人影,王爷便怒了,叫锁拿了来,王府的人不敢违抗,顺藤摸瓜寻到了贾府门上,严词喝命贾府不光要交出琪官,连那窝藏琪官的人一并严惩不贷。
贾政一家子如今正是倒霉之时,哪里还禁得起这种事?忠顺王乃是现今朝中炙手可热的忠勇王之胞弟,亦是得意之极,是绝对招惹不得的大人物,贾宝玉此举不是要害死一家子人吗?
此外,王府的长史走后,巧在贾环路遇贾政,便趁机又将宝玉素日的劣迹搬了出来,如此这般挑唆了一番,气得贾政更是面如金纸,浑身发抖,冲回去将宝玉下死手打了一顿,扬言说自此与贾宝玉恩断义绝,宝玉的事情于他再无相干了。贾老太太如今虽然不似往日那般溺爱宝玉,但还是一阵大怒,为此事将伺候的奴仆小厮们一顿责打,一时间阖府上下人人自危。
胤禩听得此事,只是冷笑了两声,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贾宝玉如今早就是过时黄花了,用不着专门去对付就自己倒了灶了,真是可笑可叹。
二太太就如同摘心去肺一般,不管怎么说,她就两个儿子,一个长期见不着,这一个在身边长大,再怎么不争气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真的被王府的人锁拿了去问罪,便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央着四大家族中有些体面的人去找到忠顺王美言几句,将此事揭过算了。
四大家族之中现在唯有王家还算是有些体面,也许在忠顺王跟前说得起几句求情的话,且王子腾又是贾宝玉的亲舅舅,怎么也不好推的。王子腾见嫡亲的妹妹亲自来说起此事,虽然也抱怨着宝玉不懂事,到底还是松了口,答应了去王府求情。只是,这种年轻子弟的风月之事却叫他一个五十岁的人厚着老脸去讨情,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王子腾便说:“这话老夫说不出口,实在是宝玉太荒唐。不然这样,我带着宝玉去王府上请罪,叫宝玉自己去说,也好叫他长个记性。”
贾宝玉就是个“窝里横”
,在外面却是脓包之极,听说要自己去跟那面带煞气的忠顺王请罪,吓得屁滚尿流,哪怕被老爹打死都不敢去。
二太太气得骂道:“你个没长进的东西!你惹不起人家干嘛要去做这些没行止没廉耻的龌龊事!现下这个熊包样子给娘看,却叫娘怎么办?”
骂着宝玉,看他身上被暴打后的淤痕未散、碰着就疼的倒霉样儿,二太太又心疼得不得了,搂在怀里哭了起来。
屋外的赵姨娘听了,抿嘴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