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玉秀的眼中,只剩下尚棠那双没有流泪的、哭泣的眼。
银白的少女无力地垂下身体,她被无数的阴影缠绕捆绑,身体渐渐分散,被迫旁观着接下来的所有回忆。
眼中的青色光芒愈来愈盛。
关玉秀知道,这是幻境即将结束的征兆。
等尚棠一个眨眼的功夫,鬼少女已消失不见。
他愣了很久。随即自嘲的勾唇:“跑的还真快。”
他叹了口气,直到这时,才有丝丝缕缕的后悔缠绕在心间。
尚棠慢慢走到卖可乐的售货机前,无意识的看向其中的可乐。
他想起少女喝下可乐后总是露出的温和目光。
也许……不该这么快赶她走的。
可是再不让她从身边离开……
他怕再拖下去自己会不想去自首了。
尚棠掏出硬币,弯腰塞进投币口,选中了一罐可乐。
可乐‘咕噜咕噜’的滚下来。
尚棠低头拿起这罐有着冰凉温度的可乐。想起那个灯光昏暗的售货机旁,唇齿相接间的辛辣、甜腻、柔软的滋味。
“我也真是。”
尚棠脸红了。
“怎么会想到用那种办法……”
我。
他目光柔和下来。
出狱后,就在这里,再去找她吧。
“妈妈,我想喝可乐。”
身后传来小孩的撒娇声音。
一个小孩拽着他的妈妈,来到了售货机前。
尚棠下意识的就要躲避开这母子。
他对‘妈妈’这个词始终有些敏感。
“好、好,我的乖宝,想喝多少都买给你。”
女人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头。那柔和的嗓音、慈爱的模样、抚摸着自己孩子的温暖的手,无不显示出她的母爱。
尚棠不动了。
他听到这个声音,宛如掉落冰湖。
被冻结了所有的生机,完全停滞住了。
挡在眼前的少年一动不动,小孩不满的去拉他,却拉不动,于是可怜兮兮的叫妈妈帮忙。
孩子的母亲走上前,却在看见少年脸的一瞬,脸色白的像见了鬼。
小孩见妈妈也不动了,于是大喊着叫自己的爸爸过来。
男人走过来,招呼了几声,见少年仍跟柱子般立在原地,妻子则一副恐惧害怕的表情,顿时便以为少年说了什么混话,将妻子吓成这样,护妻心切的他顿时不满,直接上手去拉扯少年的胳膊。
“你干什么呢?吓我老婆做什么!”
“别,别亲爱的……我们走吧。”
女人反应过来,扯着男人,嗓音发抖的打算离开。
“别怕。”
男人温柔的拍拍妻子。
一旁的小孩也看出母亲的恐惧,便也帮着爸爸来扯眼前人的衣服,踢打着为母亲鸣不平。
“坏人,你吓着我妈妈了,道歉!”
惨烈。尚棠忽然想到这个词。
愤怒,失望,绝望,希望,最后则是惨烈。这是一连串循序渐进的过程。
入夜的寒风像刀子般冰冷刺骨,割刮着他的皮肉。男人的手掌是地狱的炙热烙铁,狠厉的低吼,小孩尖锐的喊叫则是地狱的悲鸣。
狂暴的戾气沉压压的紧贴着心口,压上胸口,沉重的想要碾碎曾浮于天地间的豪情壮志。一切光亮的,热的,温暖的,公平的,不公的,厌恶的,干净的,污浊的,都将永远……永远混为一体。
尚棠就那么一言不发的、静静地、平和的、甚至事不关己的,在等待所有理想被毁灭的那个瞬间。
血液是将要流尽般那样的冰冷。血已经流尽了,才能剩下那样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