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成全王磬这种人,他也就不是霍天北了。
霍天北当即唤来贺冲,让他看了折子,只有一个字“查。”
贺冲自然明白皇上要他查什么,先去见顾云筝,从祁连城送来的几箱子资料之中找到了王磬的生平履历,随后命手下将这些及王磬近年来的过失一并抄录在册,三日后就交给了霍天北。
霍天北唤来内阁,将这些及王磬的折子丢给六个人,吩咐道“重修正宫之事,你们查清原委,并告知王磬,一并记录下来。明日起,三个月内,王磬每日早朝、午朝前在金殿外高声诵读他的折子、此事原委及几年来过错。三个月后,分三次杖责六十,每隔一个月赏二十。望众卿引以为戒。此类奏折,朕不想再看到。”
想出名那就让你出名。想管他的内务,谁也不行。他得让官员明白前朝与皇后无关,别动不动就在折子里拿皇后说事儿,他不准。
霍天北这样细致地告诉内阁怎样处置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六位阁老听了,都在心里好好儿琢磨了一番,在意的都是最后一句,那意思是这种折子日后要扣下,不得呈给皇上。对于杖责的事,心里都说皇上这也太狠了换了他们,情愿一次领下,每隔一个月一次,就是伤口刚好就又挨一通板子,那滋味可是翻翻以前王磬的过失,这样的惩戒就又是从轻落了,王磬只能感恩戴德。
能说什么呢只能照办。各个都在心里骂王磬无事生非自找倒霉,踩了线了吧活该前朝的驸马爷被囚之前总嚷嚷,说皇上是修炼成精的狐狸,王磬就没听说过现在跟皇上玩儿这种把戏,整个儿就是个二愣子。
从第二天起,王磬要每天两次接受百官的瞩目,要每天两次高声宣读自己做了怎样不知所谓的事,告诉众人自己犯过哪些错误。
他的确是出名了,成了官员之间的笑柄。官员们笑过之后,从这件事的背后看到了皇上对皇后的维护,想到贺统领的雷厉风行,又看出了皇上手里可能掌握着每个人的底细,只是不予追究而已。
平心而论,皇上这两年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只要你跟他说的是朝政,就算言辞激烈,在他面前与人争吵不休,他都一笑了之,择良策而行;而只要你跟他提什么皇后、嫔妃这类字眼,他就一言不,只是笑,笑得人心里毛。
最后人们总结出的结论是没事别盯着皇后找茬,找茬就是找倒霉。
此后,霍天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趁势让宫里放出消息静妃蓝氏,也就是蓝佩仪,自请离宫修行为民祈福,他已准许,静妃当日离宫。
一些官员听了,鼻子都要气歪了,心说当谁不知道呢,那静妃从来就是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空头衔,现在倒好了,您连这空头衔都容不得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人立刻开始撺掇礼部选嫔妃,上折子让皇上选几个随身服侍的嫔妃。这次他们长教训了,特地强调了嫔妃二字。
霍天北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静妃刚刚离宫修行,朕怎能在这时候选新人进宫,岂非太伤人心
人们这才现,当今皇上胡扯起来也能面不改色,一个个恼火不已,偏又没话反驳。再说下去,不定哪句就又跟皇后扯上关系,惹得皇上火,自己就是下一个王磬。罢了,等明年吧。
霍天北却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在位期间,要废除六宫制。
官员们不论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无从赞同这主张,有的始终担心一出意外就会生皇后干政的事,有的始终盼着自家女儿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妃以如今皇上宠爱皇后的程度,一旦心愿得偿,不愁成为第一显赫的门楣。再有一些人,是想着皇上都只有一位妻,那自己岂不是也要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皇上做得到,自己可做不到。
反对之人太多,霍天北也不理会,沉默多日后说押后再议。所谓押后再议,是官员每到春日提醒他添新人进宫的时候,他就旧话重提。一提这件事,人们就群情激动,全忘了初衷,只忙着劝说他收回成命。他就继续沉默,拖上一段日子,再丢出来日再议的话。直到官员们在几年之后,上当上的自己都腻烦了,才不再提选妃的事,和他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各退一步,不再相互为难。
在这件事情上,霍天北还真没办法说到做到他必然能与妻子相濡以沫一世情长,却不敢担保后人也能专情。况且每位帝王的性情经历、面对的朝廷格局都不相同,开这先例不见得对后人有益。若是后人需要一些摆设放在宫里,大臣横加干涉,把他废除六宫的事搬出来做借口,后人岂不是被他束缚住了
百年之后,后人也与他无关了,他不能做到事无巨细地为后人考虑周到,却能做到不给后人平添烦扰。
所以,也只是把这件事拿来搪塞官员。
说到底,这种事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没必要真正落实到形式上。
这年夏日,霍天北携妻儿去山中消夏。中途想起祁连城,特地独自去书院看了看。
祁连城的日子清静得近乎枯燥了,大把光阴都消磨在书院,收揽了几名文采出众武艺群的人,帮他教导一群慕名而来的孩子。他在这群孩子中间,选出一些资质出众的,亲自教导。此外的时间全部用来参禅、喝酒。
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件事,他乐在其中。
当然,偶尔他也会出点儿为人津津乐道的事。
锦溪书院曾得到皇上的照拂,才得以迅有了名气,好奇心重的人自然会探究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霍天北与他又不是遮遮掩掩行事的性情,并不刻意隐瞒,事情很快传扬的满城皆知。而随着祁连城不再是来无影去无踪,偶尔会带着一两名偏爱的学生出现在街头巷尾,那极出色的样貌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
与霍天北年纪相仿的一代人当中,霍天北最冷酷,祁连城最神秘,萧让最风流虽然已去了西域老老实实过日子,人们对他以前的风流韵事还是津津乐道。
三个性情迥异的男子,都有着迷人眼眸的容颜,醉人心魂的笑容。对于很多女子来说,会不可避免的一见倾心。
霍天北面对这种事情最冷漠无情不经允许,谁都不能往他跟前凑,执迷不悟,他就让你一辈子都后悔倾心于他。
萧让以前面对这种事最是平易近人只要你性情有可取之处,只要你有着出众的才艺,他就是来者不拒。
祁连城比不了他们两个,如今兴许是参禅日久有了仁慈之心,既做不到无情,也做不到多情。通常是把哪个可怜的女孩子送回家去,顺便告诉她的亲人把人看好,别去书院找他了。有的纠缠的厉害,他就命门房一看到人来就关门。
徐默每次都是把这些当笑话讲给顾云筝听,顾云筝听了却有些失落他就不能看上一个难不成真要孤独终老可人各有志,这种事是谁也不能勉强的。总不能因为自己有家人陪伴过得如意,就能认定祁连城的日子不如意。
霍天北跑去跟祁连城喝酒,吩咐贺冲带着侍卫护送顾云筝和孩子先一步去山中。
早在元熹六年,顾云筝就随霍天北来过这里。那时这座山还没有名字,现在则有了一个聊胜于无的名字无名山,来之前霍天北现取的。朝臣们追问他离宫去往何处消夏,他总不能说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随口就说了这三个字,弄得人们面面相觑,先是怀疑自己见识短浅,随即又怀疑皇上哄骗他们,一个个轮番找贺冲、徐默询问。
起初霍天北是想轻车简行,大臣们却坚持要他摆驾离宫,声称掩人耳目离宫难保不出意外,为着龙体无虞,还是要循例行事为好。其实是担心遇到急事又找不到皇上的话一准儿抓瞎,必须要知道皇上的去处。他们又没老糊涂,皇上是曾在西域出生入死几多年的人物,谁疯了才会给他制造麻烦。
霍天北依了他们,只是说好了一点到了山下,随行人员原地待命,非急事不得进山。
虽然只来过一次,顾云筝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
点点滴滴的回忆,充盈着沁人心脾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