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出于给忠臣颜面,盯着王中堂双手捧上的奏折,默声浏览了一遍,鼻孔长长呼出一声气,淡淡说了声知道了,然后眼皮耷拉,闭目睡了。
王中堂还有再多话也不敢打搅太上皇睡觉,只能合上折子放桌面,人退了出去。
乐儿给太上皇盖毯子时,一同把桌面十几本折子收拾整齐堆在桌角,弹劾和珅那本既已阅过,她叠在最底下压着。
王中堂一走,鄂公公在门外勾手指示意乐儿出去,问她王大人来做什么?
乐儿摇头说自己垂侍立一旁,不敢抬头看,也不敢放耳听朝政之事。
鄂公公一挥他那拂尘,表示没她什么事啦。
半个时辰后便出现乐儿早上看见的那一幕——和珅来求见太上皇、塞银票给鄂公公……
然后鄂公公捧着一本奏折,故作进来呈送。走进榻边见太上皇歪着身子打呼噜,他快翻看了桌角上最上面几本奏折,大概没现新鲜内容,放下捧进来奏折,退了出去,对乐儿视若无睹。
当时木偶一样侍立一旁的乐儿也对他视若无睹。
此刻乐儿猜想,也许和珅从线人那得知王中堂这日会送弹劾他的奏折来,所以上午匆匆赶来买鄂公公的人情,希望他截下奏折。而鄂公公告知没见到弹劾他的奏折后,和珅猜测弹劾他的奏折可能由嘉庆帝亲自送到太上皇手中。所以他在门口等。若嘉庆帝亲自弹劾他,他跟着进去往太上皇面前一跪,凭他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还不能打动太上皇吗?
可等了几个时辰也没见嘉庆帝来,里头太上皇也没有召见他。所以他拦下下值的乐儿与她谈交换条件。
临走前,和珅把与卉儿见面的时间地点说给了乐儿。
又谨慎问:“丫头,你真的知道我要截哪份奏折?”
“知道,和大人讨太上皇荣宠却惹众怒,乐儿还猜不出吗?”
和珅奸笑着点了点手指:“你这丫头,也就你这机灵脑子,我才荐举你伺候太上皇伺候,你和我是同类人。”
乐儿虽对是非黑白一定要分个明白界限——执着要找出父母和家族被抄的原因。而且目睹父母的死亡和自己所经历,迫使她处处敏感、行事小心谨慎、思前想后,但她的本质思想并不复杂,这些大臣的权利游戏她不懂也没兴趣,她只想着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和珅,保证自己能见到卉儿,微笑道:“有一点我们是同类——那就是忠。其他——小女子不敢与和大人苟同。”
次日清晨乐儿去换值,沿着朱壁宫墙蜿蜒出的道路前往乾清宫的路上,在最后转角处遇见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按宫规贴墙弓腰低头行礼,低声对从他面前走过的乐儿说:“和大人让小人传话,请乐姑姑到内务府大库房旁边的小茶间与卉儿见面。”
乐儿本已走过,听到卉儿的名字,她倒回去问:“卉儿进宫了?”
“小的只负责把和大人的原话带到给乐姑姑,其他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