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扬眉:“那依你之意,是要在这里等死?”
重霄鲜少遭人如此抢白,不免略显窘迫,“晚辈绝无此意,前辈若是担心……有所顾忌,晚辈虽然不才,却也略通奇门变化,当尽力一试,另寻生路。”
少女哼了一声,“你不知你身在何地?”
重霄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要开口时,看那少女神情漫不经意里却又带几分冷清锋锐,脑中思绪虽已飞快转过几轮,却竟不知该作何解释更为妥当。
疏星见她犹疑,怕耽搁太长更是不好,接过话来,“我师姐妹修为不及前辈,自来处处谨慎,因此想着无冤无仇,不愿徒增孽果罢了。”
少女视线稍稍转过来,也不知信是不信,两道长黑的眉轻绞着一拧,随即舒展开来,神情里添多了几分懒散,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
疏星心头却不知怎地警铃大作,拼命搜肠刮肚,忽然想起那古怪的影子,脱口而出道:“但前辈说得对,这封印未必稳固。”
“哦?”
疏星便把那影子的事从头说了一遍,见少女低眉沉思,这才悄没声地松了口气,同重霄换过一个眼色,彼此都觉棘手,然而一时又别无他计,不过暗暗发急。
只听少女咬牙点头道:“好,很好,都生出了这般怪物。”
疏星借机打探道:“晚辈也颇觉古怪,不知竟是什么?倒无伤人之意。”
少女反问:“我怎么知道?”
疏星不由一愣。
少女又道:“你们想怎样便怎样吧。”
说罢抬手掐诀,指尖凝出一团黑雾也似的微芒,渐渐扩大成可容一人迈过的圆圈,抬步便要走去。
疏星瞧见又是一惊,这少女手段层出不断,竟似无穷无尽。再者一言不合,说走却又要走,当真是毫无耐性。
重霄却脱口叫声:“小心!”
她已盯了地面有一阵子,起初只是无意一瞥,见那远处雪原浮浮沉沉似有异动,但细凝神又觉并无一物,直到再一晃眼看那地面雪尘浮动,竟有片灰色的阴影飞速移来,其时正在少女脚底,连忙发声提醒,同时拔剑。
那灰影却快极迅极,腾地而起不过转瞬,竟已将那少女由头到脚团团裹住,飞旋着往远处卷去。
疏星稍一犹豫,亦是拔剑在手,正待上前,却听得少女一声轻喝:“别动!”
彼此对视,倒都止步,仰头看那半空里灰影团团,还不曾顾上多想,忽有万道金光闪过,一时竟成万千碎片四散,随即又飞快聚成一处,往西南方向飞遁而去。
少女嘴角微勾起一丝冷冷笑意,抬手轻轻一拽,当时似有无形丝线系在那灰影之上,竟叫她一把拽回,在积雪之中滚了几圈,染成一个灰白相间的团子。
“……”
疏星只觉隐隐听见了痛呼声,比起上次还觉凄厉,几乎想抬手掩住耳朵。
缚神丝与千丝万缕究竟哪个更厉害?重霄忽地想起无双那句问话,眼皮跳了几下,心中直是叫苦。
但见那少女飘然落下,走近那簌簌发抖满身掉雪的一团灰影,伸手扒拉了一下,啧了一声,“真是怪物。”
那影子被她抓住,又重重抖了一下,却没有试图再跑,倒真个似有欺软怕硬的灵性。再细看时,那雪尘哪里是沾染拂落,分明是穿其身而过。
明明无形却又有影,实是死物偏又有神……疏星忽然灵光一闪,“这个像是……”
少女撇下那灰影,闻言瞧来,“像什么?”
疏星迟疑道:“晚辈也只是在古籍上读到过,不一定确切。”
少女道:“说来听听。”
疏星道:“前辈也知常人形神一体,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似我辈修仙之人,神魂虽可暂时离体,但也不是久计,想来只有得证大道,那时才又不同。”
看那少女似有不耐,便不再多说,“晚辈在那古籍上读到,天地之灵气,其源也未名,天地之造物,其异也非常。若是灵气导之,正本清源,是寻常道家法门。若像咱们祖师另辟蹊径,反行道法,被混叫作魔气,但若这两般都不沾,或是两般都沾,却又如何?”
少女似有所思,但仍只道:“如何?”
“晚辈观此地山形轩昂、水脉横过,原是灵气丰沛之所,后来前人设下大阵,又由魔气牵引,而那八千修罗含冤而死,怨气自是横生。如此怨气所生、魔气所长、灵气所养,竟最终化成这么个有神无形之物!”
虽是推测,疏星却觉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想到世间还真有如此之物,她原来只当是个传说。
少女显然也信了,“怪不得说这谷里诡谲,那修罗残暴,我见它们憨傻,原还道不过如此,想来却是这怪物成了气候,反倒压了那凶性一头。”
疏星:“……”
原来你真个当那择人欲噬的修罗鬼影是憨傻痴呆儿么?
一直未语的重霄忽然道:“若是如此,也许可以为它重塑肉身。”
少女瞧了她一眼。
重霄正色道:“此物与八千修罗同出一源,炼化之后,当可重为一体,如此便无破阵之忧。”
疏星大惊,重霄师姐怎么能这样说?不禁连忙去看少女脸色。
少女似笑非笑,“你真能破此阵?”
疏星听这话音,怎么好像……她并不会破阵?
“万法同宗,可以一试。”
重霄笑了笑,“前辈也别无他法,不是么?”
疏星察觉到重霄态度变化,不觉多看她一眼,她是发现什么了罢?在心中思量片刻,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好。”
少女最终点头,抱手站在一旁,倒是一副等看施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