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冲天不以为意,语气里还带着点嘲笑,“我还当你胆子很大。”
无双道:“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鹤冲天微微皱了皱眉,接着倒是笑了,“我看不必担心,没什么凶兽凶得过你了。”
她这次竟没有生气,脚步不快也不慢,继续踩着蓝幽幽的“草”
往山上走。
无双看着她的背影,继续在想,山上有什么呢?又或者说,这秘境里有什么呢?她这般不担心,是明知无甚危险,还是自以为安全无虞呢?
她着实不是个能……不论是开启秘境还是别的什么,她不像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那样有足够耐心、足够沉静的一个人。那样的人,才能发觉这或许是成千上万年都不曾被人发觉的秘密,而一个真正对秘境知之甚深的人,是该更加谨慎的。
那么在她背后是谁呢?
无双霍地转过头去。
山林很密很密,甚至是有些过密了,不知这些“树”
是怎么挤挤挨挨地长在了一起。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其实有些辛苦,有些像是在黑夜中摸索。
然而此刻,那暗沉沉的夜色里,忽地亮起了两盏蓝澄澄的大灯!
那是什么呢?
比无双的想法更快,那蓝光一闪而没,一道灰色的影子如电,带着腥冷的风声蹿到了她跟前。
无双顾不得想,求生的本能迫使她立刻忍痛后翻跃起,连鹤冲天一起扯动跌滚在地。她怒而抬头,才道一个“你”
字,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得骤然失声。
那是一条巨蟒。不知有几许长,足有人腰身粗细,头顶两根手臂粗细长短的犄角,周身灰得发亮,俨然竟是铺了一层细密的鳞甲。双目蓝得骇人,正以一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盯住她们。
说是盯,不过也只短短几刹便再次发动,以一种完全不同于臃肿身形的敏捷再次直扑无双。
无双于躲闪的间隙瞧向鹤冲天:“魔君……”
鹤冲天跟着她左支右绌,恨得几乎将牙咬碎。这搁在往常不过举手之劳,如今虎落平阳,竟是要险险命丧。岂能不恨,贱人毁我修行累我至此……贱人安敢欺我?!却一时不知该更恨了谁去,只反复诅咒了不知有千百万遍,对上无双的独眼中仿如火烧。
无双眼见得她是宁肯同死也不愿解去那缚神丝,更不再多说什么,勉力且再躲过两回,挣得那双手间铁链猛地往那巨蟒角上一套,两人便被那巨蟒带飞在半空之中。
鹤冲天面上讶异之色闪过。
无双死死抱住那支犄角,双腕已经大力磨出血痕,“魔君纵不肯收去神通,也请先松开锁链罢!”
说时那巨蟒吃痛,左冲右突不掉,忽以长尾来卷。
鹤冲天阴晴不定地瞄了一眼无双的背影,心念几动,忽往储物戒里取出一柄宝剑——光辉灼灼,斩铁如泥。牵绊二人的铁链瞬时断开,她人便跟着这一断而向后飞远。
无双轻轻痛嘶。
她并顾不上去扯开那犹在骨间肉中的断链,得了这暂时的轻盈,双足在巨蟒头顶狠狠一蹬,借势于半空里捞住一根枝杈,翻身立定,看那巨蟒粗壮身躯下沉几尺,复又抬起头来——冰蓝的双目中似也燃出来几分盛怒。
故事里有长虫化蛟、渡劫成龙,若真有原型,只怕与这巨蟒有三分相似。无双还有心思这样想着,视线淡淡地扫过去,念头转得飞快。
它很长,蜿蜒来的身躯足有七八丈,但偏又很敏捷,冲撞起来风驰电掣,可说到底是条长蛇。
形似长绳,绳惧死结。
适才她躲闪之时,已引着它绕树盘了几圈,只它行动极快,那长尾与腰腹间已有了尺余空隙,如今它若再和身扑来,那绳结却就要自行解去。
无双猛地坠下。
那蛇头与她在半空之中交错,张嘴便追着咬来。
无双横起铁链一格,只听得咔嚓声响,那铁链竟被那巨蟒生生咬断,无双却也借这下腾挪往它尾、腹间钻去。那巨蟒一时追得甚紧,不防钻进自身结成的圈去,越扯越紧,竟解脱不开。
无双喘息着滚将起身,仰头无声望向数丈之外的鹤冲天。
林木阴密,瞧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但见亮光一闪,却是鹤冲天将那长剑抛了过来。
大地震颤,不过是数息之间,那巨蟒几乎已要将那树干卷碎。无双哪敢迟疑,盯死它七寸之处,一剑齐柄没入,腥臭的血溅了满身,也不敢稍稍眨眼,直到那垂死的挣扎终于消弭,方才拔剑而立。
还好不似故事中事,还会吞火吐电。无双舒得一口气,看了看那蓝光尽散的双眸,自觉也是侥幸。此时劫后余生,方觉太久不曾试过双腿酸软,不单是腿,其实浑身尽已疲惫无力。
她平静地看着鹤冲天轻轻飘下,依然是踩着那碧蓝的草,脚步沙沙地走近前来。长剑在手间挽个剑花,“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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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冲天盯着她看。
无双说不上那是种什么眼神,她也并不很在乎,瞥了一眼那死而未僵的巨蟒尸身,清清嘶哑的嗓子:“此地恐怕不宜久留。”
鹤冲天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见她并没有把剑再收回去的意思,无双当然也不再提,擦拭血迹后将剑归鞘,便就佩在腰间,“魔君仍要上山么?”
鹤冲天嘴角终于再度勾起那股疯狂的冷笑来,“你觉得呢?”
无双一面小心翼翼地将仍卡在骨里的半截铁链抽出来——间或倒吸几口冷气,一面慢慢道:“还是得看魔君的意思。”
鹤冲天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发现你这人有意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