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什么打土豪的口号现下不是时候。
但我的想法和土生剥削阶级还是有差距,在敲定?细节的时候,我和陆夏山争执不下,他骂我“异想天开”
,我骂他“陆扒皮”
,最后不欢而散。
我半夜找祝长舟哭了一回,在下次大会上提出投票解决,以?3比2的微弱优势压下陆夏山和周永英的异议。
纲领一传播出去,即时的反馈还没看到,北边倒是来?了消息。
该消息称,镜湖城有一炊事兵,叫灵澄,原先是个?道士,会点呼风唤雨的仙术。几日前?算到朔荇发兵,因其位卑职小,几无人相信,仅一人信他,这人名叫江重?兴。
我听到开头,就知道又是一个?编好的故事。灵澄是什么人,陆夏山安排在我身边的叫青霜的侍从,哪会什么呼风唤雨。而江重?兴是江诚之孙,岂是轻信之人。
我大胆猜测:“他俩干嘛了?不会是双骑闯敌营,夜割单于头吧?”
祝长舟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这回换我沉默了:“……还真是这样?”
“是,”
祝长舟道,“江重?兴之计加之灵澄之力,此事竟成。翌日天光大亮,赛图的首级挂在镜湖城墙之上,荼切儿部大乱,一击即溃。”
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两个?人怎么可能做到?”
祝长舟道:“陆右丞打点好了荼切儿部,我离开前?跟李征交代了要配合。”
“这岂不是拿军令当玩笑,”
我不太赞同,“人人都逞个?人英雄主义,还打什么仗!”
祝长舟虽然没太听懂什么叫“个?人英雄主义”
,但还是领略到了精神?:“倘若有人要效仿,先能躲过我军巡查再说。”
毕竟此事过后,当夜涉事的值守和他两个?人都象征性地罚了。
我不由咋舌,陆夏山和祝长舟真是编故事的好手,不仅是灵澄和江重?兴的故事,连我这具身体的身份他们?也编了个?故事圆过来?了。官府通缉的只有前?朝皇太女?,而在陆夏山的故事里?,这个?皇太女?确实没死,但皇太子也没死,如同赵氏孤儿一般被掉包,真正的皇太子被陆夏山抚养长大。事实上,我这具身体的兄弟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而他私下跟我说,在外传皇太女?没死,只是给我留条后路。我不置可否,诚然,这个?男权社会,皇太子的身份更好用,但陆夏山这么操作,总让我觉得他另有目的。
所以?,喜欢听皇室正统、卧薪尝胆、狸猫换太子的,有陆一衡的故事;喜欢听神?神?鬼鬼、前?世今生的,有陆一衡和祝长舟的故事;喜欢听英雄侠胆、力挽狂澜的,有灵澄、江重?兴的故事。真是全方位吸引各路人才?,他俩不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灵澄和江重?兴在镜湖城一出风头,当即举盈王——也就是区区在下不才?——的旗号,镜湖城前?同僚从善如流,连带周元帅治下八州一日之间江山易主。
镜湖城击溃荼切儿部这是一个?最大的利好,迷信的说法是天助我也、紫微星亮,不迷信的说法是黄金台筑、群贤归附。
北部拨军南下直逼京城,落璮城哪里?还需要考虑什么速战速决或徐徐图之,祝长舟当即点兵,剑指帝都!
祝长舟说:“成朝二世而衰,四十万人死天罚,而我主甫一出世,北靖朔荇、南平落璮,四海贤士驱驰归附,八荒土地均撒众生,仙神?降、盈朝兴!诸位从龙之师,恰如佛前?八百罗汉、玉帝五百灵官,升爵唾手、福泽鸡犬!且与我抽刀破天,换它个?万世太平!”
我被她的誓师发言搞得又尬又热血沸腾,待等坐到车里?,不禁又想兵之前?和祝长舟的谈话。
当时,我意?识到之后军旅奔波,更不会有说话的好时机,只好匆匆问道:“往日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问你——我离开镜湖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长舟那时道:“我阵前?失手被俘,赛图并未侮辱于我,反而待我如座上宾,好生招待。他绝口不提归降之事,我也装作不知,只是几个?侍女?看得紧,我没有机会逃走——那些侍女?很壮实。”
“但她们?都不懂中原话,我跟通事说,要个?会中原话的侍女?解闷,本无有什么期望,但真的有一个?女?孩来?了。”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祝长舟道:“不错,她不会说话,但会写中原字,也会手语。她叫哑娘。”
哑娘是个?妙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不干侍女?的活,就是每天来?陪祝长舟玩耍,天将黑就走。祝长舟注意?到,有个?男人每天来?接送哑娘。
如是过了三四日,哑娘弹了一首艳曲。她们?前?几日弹的都是些高山流水会知音的阳春白雪,祝长舟虽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女?童,但乍一听这靡靡之音也是一怔。但她旋即意?识到了不同寻常——赛图虽然表现得大度,但祝长舟和哑娘一起时,都有人在旁监视,二人沟通的每一字都必须白纸黑字地写下来?,绝不许什么写在手心和打手语。写满字的纸每天都会被收走,祝长舟知道,通事会翻译给赛图听。
因此,这个?艳曲,是哑娘在向她传递信息。祝长舟虽然一时没有参透,但也明白哑娘是个?突破口。
于是,祝长舟主动约赛图喝酒,半醉之时说些“此间乐不思?蜀”
的胡话,赛图当然不信,祝长舟又要哑娘来?陪,酒酣之时还劝哑娘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