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谁稀罕。
宋帝从角落的那个箱子里找到了李途年原来的睡衣,是他原来留在她家的。箱子里的东西也都跟他有关系,他的眼镜,他的鼠标,他的香水,他们的杯子,他们的合照。
搬家那天,她决意把这箱子丢在以前公寓的垃圾站,动作像真的只是在扔掉一袋生活垃圾一样洒脱。只是刚往前走两步,脚就不听使唤了,最后从收垃圾的阿姨手里又要了回来,两个人因为一个纸箱子的归属权争了半天。
某人因为这套睡衣,心里美得不得了。
“准备的倒是挺齐全,我这睡衣你还收着呢。”
“想多了,本来扔了,收废品的阿姨不要,我才拿回来的。准备给馒头当尿垫,没来得及,让你先赶上了。”
馒头是姜之养的小比熊。
“内裤也是?”
“都是新的,它勉强能穿,当尿不湿了。”
成,死鸭子嘴硬。
李途年胸膛剧烈起伏着,脚步向她逼近。
“停,我不跟你打嘴仗,我困了,我要睡觉。”
在这种非原则性问题上,宋帝认怂很快。性别优势,她也打不过他。
——
某些时候,人真是一种奇怪又别扭的生物。她们曾无数次在夜里相拥,在一个被窝里翻滚纠缠,但此刻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能给予对方的却只有沉默。
李途年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她为什么要哭?她搞砸了什么?为什么会搞砸?曝光文章里那些所谓的采访,所谓的往事又有几分是真的?而宋帝又打算对自己坦白多少?
或许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告诉他,像之前一样,她自己就能解决。她当自己是钢筋铁骨,什么困难都能扛下来,哪怕自损八百也用不上他李途年帮忙。她不需要他。在这样摇摆不定的心绪里,李途年只好沉默。
宋帝也明白她应该告诉李途年实情,即便她不想要他帮忙,他也应该拥有知情权,他不应该被当做外人。可她就是什么都说不出口,每个字都是烫嘴黏人的,拉着她的喉间的小舌头不上不下。
“宋宋……”
“李途年……”
他们俩终于心里斗争完了,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最后还是李途年先开口。
“我不奢望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但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让我陪着你,就算只是给你递张纸巾而已。我知道你不一定需要我,但我想让你明白,我很需要你。”
李途年的姿态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他把他的底线一二再再而三的降低。他不在乎她的过去,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必知道,更没有是非对错之分,只要是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宋帝主动抱住了李途年,等到两人之间变成负距离,李途年才听到她哽在喉头的话,她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都没告诉你。
对不起,让你担心。
对不起,让你因为爱我而受委屈。
她的眼泪让李途年缴械投降,他甘愿做个傻子。“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
“不,不是。”
宋帝在他怀里头摇得像拨浪鼓。
“嗯?”
她愿意把她自己完完全全展示给李途年,包括她难堪的,拮据的,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的过去。因为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完美爱人。
她吝啬,吝啬物质也吝啬感情,所有的人际往来在她这里都明码标价。所以当李途年愿意卖房子来帮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她该拿什么还给他,她要做什么才能不欠他。她把这笔钱和她的感情当成他掣肘她的工具。
她善妒,她讨厌他的天之骄子,嫉妒他和和美美的家庭。所以当李途年让她见他的家人,她第一反应是拒绝,她抵触所有靠近这种幸福家庭的机会,那会让她关于家庭的悲哀一览无余。
现在她全部都愿意说,但她需要一点勇气,一点力量。
“李途年,你能亲我吗?”
李途年的手掌抚上她的耳廓,拇指在耳垂轻柔的打圈,慢慢地他吻上她的唇,克制地,予取予求地,一点点安抚她,平息她的委屈与恐惧。
没有为什么,她需要,他就可以给。
李途年心里燃起了一团火,在火还没有把他的理智烧光之前他停止了他动情的吻。又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眼皮,感受她温热的被泪水打湿过的柔软。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李途年,她惴惴不安地等待李途年的评价。或许他会觉得她可怜,他会同情她。又或者他会看不起她,看不起她的市侩算计。
但他跟她说:“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
他一想到在他烦恼到底是吃必胜客还是吃肯德基的日子里,那个小女孩早上闷一口雪充饥,他就觉得自己特不是东西。
二十年前他就遇见她了,那时候他没能帮帮她,九年前他再次遇见她,他还是没有抓住她。上天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而他只是做了一个旁观者。现在反过来还要怪她不够坦诚,不能把伤疤一个个揭开给他看。他才是个王八蛋。
李途年的额头抵住宋帝的头,好像这样他就能分担她的苦难与她感同身受。宋帝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分享他的体温。她能清楚的感知到她的睫毛在跟李途年的呼吸打架。
一夜安眠。
宋帝难得深度睡眠做了个美梦,她又回到了跟李途年在一起那天,李途年将口袋里所有的巧克力塞进宋帝手里。
宋帝十几岁的时候京江特别流行一种巧克力夹心糖,据说是俄罗斯进口货。那时候电商物流还没这么发达,这种巧克力糖成为一种时髦的象征,家家户户过节都想法设法搞一点撑撑场面,好像没这糖别的糖都不算糖,这节也不算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