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珠最後展現出來的畫面與重溟所說並無出入,紅衣女子從他心口挖了一塊肉後,又用靈力搗碎了他的內丹,最後關頭,他趁紅衣女子不注意吃下那顆從神像中掉出來的珠子,憑藉珠子的力量掙脫水袖的束縛,用尾巴卷了一開始便懸在空中的東珠,迅朝不遠處漆黑一片的水底深淵游去。
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懸在空中的東珠漸漸斂了光芒,再次飛回重溟手中。
重溟將握著東珠的手放於胸前,緩緩閉上眼睛,一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從他眼角滑落,咕咚咕咚落入池中。
片刻,他才掙開那雙如海洋般湛藍的眼,直直朝柳司清看了過去,慘白的唇瓣一張一合。
聲音很好聽,但柳司清聽不懂,只能看向姬恆。
「重溟問道長……」姬恆神色為難:「可還有什麼好說的。」
「自然有。」
柳司清話音剛落,蕭景策突然從儲物戒中掏出一把椅子,用帕子擦了擦椅子上不存在的灰,低聲提醒:「師尊,坐下說吧。」
柳司清意外看了他一眼,但因為久站確實有些疲憊,便也坐了下去。
姬宰:「?」
剛才發生什麼了?
師尊有說要椅子嗎?他怎麼沒聽見?難不成剛才人魚的叫聲把他的耳朵也震聾了?
姬宰正懷疑地拍打著自己的耳朵,就聽到柳司清不急不忙道:「先,三天前,我在趕往桃花源的路上,根本騰不出時間去殺你們。」
人魚死死盯著他,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捕捉到說謊的痕跡。
柳司清不在乎他的注視,繼續道:「其次,你們祭壇上的神像我也見過一座,神像頭部同樣鑲了一顆封印著我魂魄的天元丹,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刻意抽了我的魂魄煉製成天元丹,又故意放在與我模樣一致的神像內受世人香火,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你們被人利用了,你也看到了,神像的本尊,也就是我,並不是神。」
「其三,我沒有滅你全族的動機,昨日是我第一次見你,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人魚的存在,試問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又為何害你?」
「其四,如果你真的想為族人報仇,應當是先養好身體,提升修為,想辦法找出這背後的罪魁禍,而非用這幅半死不活的身軀來找我的麻煩,先前對你手下留情是看來姬恆公子的面子上,往後你若再對我動手,我不介意將我親自裝進你體內的妖丹再掏出來,可懂了?」
人魚的臉上有過片刻的茫然,可聽到柳司清要剖他的妖丹時,臉頰兩側的魚鰭瞬間炸了出來,連同那雙好看的藍色眼眸都縮成了一條豎線。
蕭景策眉頭輕皺,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搭在了劍柄上。
「懂,懂了。」姬恆連忙按住人魚,忙不迭點頭道。
柳司清滿意起身,微微頷:「既如此,那本道便不打擾二位了。」
見他要走,姬恆連忙開口:「他身上的傷……」
柳司清回眸瞥了一眼對自己仇視眈眈的人魚,語氣淡淡:「死不了。」
姬恆噎了一下,想起重溟剛才對柳司清的態度,心虛地朝他行了一禮:「是,道長慢走。」
姬宰見柳司清離開,也趕忙跟了上去。
*
走出姬恆的院落,姬宰摳著手指跟著柳司清走了一段路,欲言又止好幾次才小聲開口:「師尊,您罵我吧。」
柳司清側眸看了他一眼:「為何罵你?」
「若非我執意讓您來我家,也不至於讓您受這不白之屈,還差點被那魚打傷。」早知道會發生這些破事,他是說什麼都不會讓柳司清來的。
柳司清挑了挑眉:「你以為我不來這,那人魚便不會找我了?」
啊?
不是嗎?
見他一臉的茫然,柳司清無奈揉了揉他的腦袋:「只要他還活著,來尋我報仇便是遲早的事,如今趁他虛弱將事情說開反而更好,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自責。」
姬宰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師……」伸手就要抱柳司清,整個人卻被突然提了起來,然後放在離柳司清一米遠的地方。
一抬頭,他就撞上了他大師兄不悅的目光:「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姬宰:「?!」你爬師尊的床不是更不成體統!
姬宰很憤怒,但姬宰不敢說。
只能委屈唧唧看向柳司清:「師尊……」
柳司清剛要伸手摸他,一抬眸卻對上蕭景策那雙怨懟的眼眸:「……」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繞個圈又收了回來。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姬宰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蕭景策:「那大師兄呢。」
蕭景策額頭青筋跳了兩下,卻還是認命地朝柳司清拱了拱手:「師尊早些休息,弟子告退。」
說罷瞥了姬宰一眼,真的朝自己院落的方向走了回去。
這讓姬宰有些茫然,難不成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師尊和大師兄其實並沒有刻意支開他?
正想著,又聽柳司清道:「姬宰,你也回去吧。」
姬宰其實不太想走,自從那日從桃花源回來後,他就沒怎麼和師尊說過話了。
可是想到師尊為了救那條魚沒怎麼休息,他又不忍心耽誤師尊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