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类不会恐惧魔神的威压。魔神之于人类,是上位,是主宰,是不可也绝不能忤逆的存在。
但……总有人是例外中的例外。
“罗剎是哪?我是至冬的。”
像是感觉不到对方的怒意,达达利亚一头橘发被气浪吹得乱飞,但身形却愈发稳健,显然是已在鸟背上找到了平衡,“别搞错了,我得保证你死个明白。”
“……人类,我食你同胞血髓,啖你同胞骨肉,至今已三百余年未变。而今,你不怕我?”
“哦,那你应该怕我。”
“因为你再也吃不到了。”
巨鸟愣住,怒喝尚未吼出,却被尖锐的风声生生截断了。只见达达利亚猛地下蹲,一脚蹬住鹰背,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折躯来到了自己的嗉部。那是比背部更脆弱,更容易被伤到的要害,魔神自然明白,立刻蹬出利爪,试图踢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但达达利亚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他绷紧身体,瞄准时机,一把握住鹰爪,接着对方向上的力,跟着一个扭腰,两条长腿甩向对方的尖喙,似乎要以脚背痛击对方的面部——
“不自量力——”
怪物怒吼着张大了嘴巴,想要咬断这双烦人的腿,但达达利亚只是顺着扭腰的动作转了一圈,躲过了撕咬,随后,借着这股力量,猛地跃向巨鹰的面前!
时间好像静止了。纳贝里士的确未曾见过这样的人类。它虐杀过很多人类,其中不乏骁勇善战之人,但那些人多半是抱着死志,面对自己,神色凛然,算是无畏。
但绝没有轻狂,自信,
和近乎疯狂的笑意。
达达利亚没有双翼,也没有利爪,甚至没有一把象样的武器。
但他,真的打算杀死自己。
下一秒,石制的长枪上指天,下指地,猛地插入巨鹰的嘴巴。达达利亚没有风之翼,在发力后立刻后倾,但他很快伸出单手,勾住鹰喙,避免坠落的同时,也被尖锐的鹰勾划烂了掌心和胳膊。
但,痛感只会变成快感,这个人类分明是在享受疼痛。
巨翼的魔神再次确认,达达利亚是真的在笑。它眼见青年攀上了自己的嘴巴,睁着那双毫无亮色的蓝色眼睛,浑然不顾自己的脸上染满了同胞的鲜血,那是它喙中尚未咽尽的血块,如今被迫大张,被风刮得溅了出来,溅到了他的脸上。
原来如此。
他这样轻松。这样快乐。这样开心。是因为至少此刻,他并不在意。
他不为报仇未来。
他只为杀戮而生。
达达利亚挥起长枪,正要刺入那巨鸟的咽喉,忽地感到了什么。脑后不长眼,青年无法判断背后的气息是什么,但战士的本能驱使他向后跃去,放弃这关键的制胜一击。
金翅的鹏鸟接住了坠落的达达利亚,紧接着,岩枪凌空射出,呼啸着擦过他们二人,笔直地冲向魔物。枪身掀起的罡风不得不让青年抓紧鹏鸟的背毛,明明只是普通的掷击,却比那只魔物的煞气还要可怕。
“躲进我的羽毛。”
“啊?”
没意识到这番话是载着自己的鹏鸟所说,达达利亚没回过神,而金翅鹏王也没多解释。他大张双翅,金焰似双翼的展至极限,携达达利亚向战场后方俯冲。接着,难以计数的金光呼啸而来,向他们的身后冲去,如箭如雨,不断地命中魔物的要害。鹏鸟飞行的速度太快,达达利亚不得不将自己的身形压低,藏进对方的羽毛里保证呼吸,但即使如此,他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场对面的那一位——
那位虽在与同位格的魔神战斗,却只保持着人类的身形,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之中。他的身后有岩石巨掌相衬,似作武器,又似神座,承天抚地,不可逼视。只见他伸直单臂,连发力的怒吼都无,天地间的岩元素便随他的意志浮起,战栗,迅速凝结,化作一柄又一柄巨大的岩刃,由他身后的巨石双掌握紧,投掷,从无虚发,百发百中。
“摩拉——克斯——”
伴随着岩枪入肉的阵阵闷响,巨鸟的惨嚎声从达达利亚身后传来。金翅鹏王依旧全力疾行,他的翼尾如渡火鎏金,携疾风将天空中的铅云尽数划破,光芒映得人睁不开眼,也为被阴霾笼罩的大地带去光明。顶着风压,青年憋足一口气,勉强从羽毛里钻出来,回头,只见那魔物已然被钉在半空,身后有着巨大浮空岩纹,显然是要将其固定,作最后一击。
下一瞬间,鹏鸟已载达达利亚飞到祂的身旁。
“岩王大人…”
“带他下去。”
达达利亚这次终于看清了。先前那股威压正是自祂而来,那无时不刻不在翻涌的岩之元素力,已在祂周身凝出比金色还要刺目的辉光。似是而非的怒意化作杀伐之气掀起气浪,将神明的兜帽吹下,却始终没有露出祂的真容——岩制面具遮住神明的半面脸颊,落于鼻梁之上,达达利亚甚至搞不清那人否看向自己。
金翅鹏王立刻向后方冲去。
“摩拉克斯,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你我同为魔神,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永远不会消亡!……你的子民,那些蝼蚁,我会诅咒他们,他们将永远,永远,永远不得……!”
最后一柄岩枪自天而降。
金光如隼眸,枪声如虎啸,这天罚般的一击仿佛要开天辟地,将魔鸟的躯体生生破成两半,也截断了它最后的话语。整个空间都被这次攻击震得发颤,不断汇聚的铅云终于破裂,原本便已龟裂的大地止不住地颤抖,腥风携魔物尸臭铺天盖地地卷来,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折断,摧毁,连金翅鹏王的身躯都跟着震了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