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我去见见他。”
摩拉克斯不再多言,他立刻起身,“战事有变,速来找我,不可耽误。”
若陀和归终点点头。
见摩拉克斯终于从营中出去,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就这还结婚?那小子都快被奥赛尔打死了,也不说去看看人家,”
若陀以茶代酒,一仰脖干了碗中茶水:“我看他可真是半点不急啊。”
“可能…也是没办法吧。大敌当前,军务在身,无论哪个都要比私情重要…”
归终说着,有点无奈地摇摇头:“也或许…是当时的我过于多嘴了。我知道,摩拉克斯起初并不想与达达利亚先生产生过多的联系…但,”
“但,他一直都很记挂着达达利亚先生的。”
归终说着,冲若陀笑笑:“别看摩拉克斯那个样子,他肯定早就急得不得了啦。”
“哈,真的吗?”
若陀嘴上说着,但也跟着归终笑了起来,“哎,谁知道呢?那块臭石头……”
——摩拉克斯感觉不到达达利亚的岩印了。
想着这样的事情,神明向军营行去,步伐却十分从容。诸多千岩军正在向其行礼,故自己不可急迫,免得引人惊慌。
即使没有人敢于直视自己,摩拉克斯仍缓缓松开一直捂住的右臂,神色如常地行于军队之间,仿若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夜间巡查。
啪嚓。
不动玄岩之面具忽地碎去大半,摩拉克斯微微皱眉。或许是之前与螭的战斗太过激烈,也或许是深渊的力量的确在慢慢腐蚀他的力量。
右臂要尽快处理了,但是不能当着人类的面。想着这样的事情,玄岩之面在星星点点地剥落,但军中无人注意,因为所有人都在单膝跪拜,所有人都在向他们唯一的神明,献上最高的忠诚。
啪嚓。啪嚓。
面具从摩拉克斯的脸上尽数碎裂,露出他紧锁的眉头,还有额间的汗水。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的枪边,胆子大些的千岩军微微抬头,却瞥见神明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隐忍,焦急,还有一丝难以查觉的…痛苦?
虽是僭越之举,摩拉克斯却并没有理会,甚至毫不在意。他只是保持着稳重的步伐,从容,淡定,却分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一闪身,迅速消失在拐角的营账中。
而那里,躺着神明已经察觉不到气息的恋人。
摩拉克斯来到了伤兵营内。
甫一进门,烂肉,脓血,漫屋腥臭混着单宁的味道一齐涌入鼻腔,冲得摩拉克斯立足片刻。这里的味道比战场上还要令人作呕,受伤的战士们都躺在简易床铺上,不时呻吟几声,欲翻身而不能。营账内侧熏着药炉,药炉溢出的香气有着止血止痛的功效,但也仅止于此。仙家法术虽可助人类伤口加速愈合,但对于太大的创口还是无能为力。因此,躺在这里的,都是些难以治愈的重伤员。
倒在此处的战士都闭着眼睛,巨大的伤痛之下,无人在意前来的是仙人还是帝君。摩拉克斯慢慢走过每一位战士的床铺,看着他们苍白铁青的面容,最终站定于药炉前,以自身仙术加持,将药性激得更烈一些。
察觉到了异样,药炉背后的帘子微微一动,有谁掀开缝隙,露出一张颇为不耐的脸。是小个子的千岩军将领。他正守在达达利亚身旁,握着大哥的手,脸上阴沉一片,显然是觉得有不长眼的小兵跑来这里指手画脚——
小千岩军脸色倏地一变,他急忙单膝着地,向摩拉克斯行礼:“——岩王大人!”
“不必多礼。嗯…”
摩拉克斯说着,看向达达利亚。青年的床位显然是被人精心挑选的,既多铺一层床铺,又处在距药炉最近,仙力加持最盛的位置,还扯来张车帘子遮光,因此阻绝了大半血腥气。
看着这位军衔不低的小战士,摩拉克斯立刻明白,这是他为达达利亚做的。
“…以公谋私?”
摩拉克斯淡淡地。
“属下不敢!遮光帘子是从小人自己的车上取下,而帝后大人身下的褥子,也是我自己用惯了的。至于选择最靠近药炉的位置,只因帝后大人伤势最重,且迟迟不醒,恐性命难保。属下虽愚钝,却认为这已是最合理的安排,绝无半分以公谋私之意!”
小千岩军单膝跪地,头也不抬:“但若有着实不妥,帝君大人责罚在下便是,万望不要怪罪大、那个,怪罪帝后大人!”
小个子一直不抬头,摩拉克斯也没能看清他的样子。但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岩之魔神立刻想起,这人也是达达利亚认下的那三位小兄弟中的一员。
而且,摩拉克斯也立刻理解了这位人类如何做到这么高的官职。聪明,善谈,又懂得在规矩内灵活变通,且不伤他人分毫。虽说不成规矩无以成方圆,但如今的战场变幻莫测,的确需要这样机敏变通的战士。顺势而为,方有取胜之望。
摩拉克斯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
“我明白了。我不会责怪你和你的大哥,请起来吧。”
摩拉克斯微微颔首,将小个子拉了起来,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你的大哥…情况如何?”
“大…帝后他、”
“哦,按你习惯来就好。”
“是。大哥他…一直不醒,还断了根胳膊和腿,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他的血虽然止住了,但…我一直握着他的手腕,能感到他的脉象特别混乱。我家原来是开药铺的,可我儿时躲懒,只和我爹学了些皮毛,也摸不出什么…”
小个子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我也没别的能帮的,只能在这里帮忙看看药炉,给大哥选个好位置,帮他擦擦冷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