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策:「……」
盛如昆不比盛澤好糊弄,瞞不過他的耳目,寧策也有所預料。
只是——
他抵著後槽牙,終於得到了確認似的,一字一句問:「所以當年的對賭協議,也是你默許的?」
盛如昆沒有接話,神色卻明明白白地給出了答案。
到了這份上,寧策哪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緊攥著的指節忽然鬆了,然後扯出個譏諷的笑:「盛如昆,二十多年了,你真是一點都沒變過。」
冷漠薄情,利己主義,自私得徹頭徹尾。
當年盛澤叫人篡改了寧策的志願,逼他出國讀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專業。盛如昆沒有管,因為盛澤的母親、他的原配妻子還活著。他需要捨棄寧皎母子,保住他的事業。
七年後,盛澤要在業內封殺他,想借對賭協議叫他背上幾個億的違約金,反而被寧策抓住把柄送進了監獄。盛如昆同樣沒有管,因為髮妻患病離世後,盛澤在他眼裡已經是棄子。盛家的子女不少,當然是誰心狠誰能得到家業,即使中途折損一兩個,也不需要可惜。
然而盛如昆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失望道:「阿策,沒有變化的是你。」
「我本來以為,在外面搞了幾年可笑的藝術,多少能磨一磨你的性子,沒想到你還是這麼軟弱沒有長進。」
寧策:「……閉嘴。」
像是沒看見寧策逐漸變得陰沉的臉色,盛如昆仍兀自道:「你不為自己考慮,旁人就會來爭搶你的東西,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到現在還不懂嗎?」
「還是說。」他頓了下,語氣帶了幾分刻薄和譏諷,「你真打算步你母親的後塵,愛上作品裡一個不存在的幻影,在現實里尋找他的投射,最後發現幻影破滅的時候,尋死覓活地自……」
「——閉嘴!」寧策的聲線猛地拔高,打斷了他的話,「你沒有資格提她。」
盛如昆停了幾息,看著次子難得失控的樣子,忽然笑了。
笑著笑著,他咳嗽起來,神情卻像一個穩操勝券的上位者,飽含惡意,又不緊不慢地勸誡道:
「聽說精神類的疾病會遺傳,寧策,我沒有給過你這樣劣質的基因。」
「要走哪條路,你考慮好。」
—
等盛安卉聽到病房裡巨大的聲響,打開門衝進來的時候。
房間裡的兩人正一站一坐,隔得遠遠的。
想像中肢體衝突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只有擺在角落的花瓶砸落在了地上,碎瓷片濺得到處都是——這應該是剛才巨響的來源。
盛安卉被這場面嚇了一跳,趕緊確認了兩人都沒有受傷之後,才暗自鬆了口氣。
她深知自己親爹那脾性,先擔心地問寧策:「阿策,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
寧策已經冷靜了下來,完全看不出曾被激怒的樣子。
不知道兩人單獨說了什麼。迎著盛如昆陰鷙的眼神,他抱著手臂冷笑:「我還想好好在外面待幾年,親自給他送終呢。」
「……」盛安卉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
寧策並不理睬兩人精彩紛呈的臉色,徑直拉開了病房的門:「以後這類事,除了讓我奔喪,不用通知我。」
盛安卉本來想喊住他,剛出了個聲,房門就砰一聲關上了。
只留房間內的兩人,和一地四分五裂的碎瓷片。
第39章意外
夜晚的會所依然熙來攘往,燈火通明。
林知遇驚魂未定地從電梯上下來,胸腔內的心跳仍劇烈鼓譟著,一抬頭就看見了大堂門口,正在跟人通話的寧策。
一想到剛才在包廂里,那富商垂涎的眼神和蠢蠢欲動的鹹豬手,他就感到一陣噁心欲吐的難受。如果不是寧策看出他的牴觸,在關鍵時候給他解了圍,這事都不知道怎麼收場。
此刻在門口遇到寧策,他心底湧上一陣混著羞慚的感激,正要腆著臉上去表達謝意,卻見對方擰著眉,神色有些冷峻,餘光瞥見他,擺手做了一個推拒的動作。
「……」
林知遇邁開的步子一頓,稍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跟寧策通話的大概是凌遠,對方的情緒十分激動,隔著屏幕和幾米的距離,仍然漏出幾句隻言片語。
「你瘋了嗎……盛家的事,你去摻和什麼……」
「重申一遍,我沒有。」寧策捏了下眉心,顯得有些疲憊,「我欠盛安卉一個人情,算是在這件事上還了,不會有下一次。」
「醫生說,盛如昆的病情惡化很快,應該時日不多了。他希望我退圈回去任職,我跟他吵了一架,沒答應。」
「你當然不能答應,誰知道盛如昆安的什麼好心。」凌遠在電話那頭冷笑,「他之前裝死裝得痛快,現在倒是想起你來了。是覺得頭兩個都養廢了,不寄希望了是嗎。」
「無所謂。」寧策的態度漠然,「我不關心他在想什麼。」
凌遠對盛家人的意見很大,罵完猶覺得不解氣,道:「你什麼時候跟盛安卉扯上的關係?當初盛澤干那些缺德事兒的時候,她可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又出來打圓場了?」
寧策嗤了聲:「以前的事跟她沒關係,我不指望她替誰說話。」
「現在……」說到這裡,他微妙地頓了一下,「只是工作上有點事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