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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自回到首阳，连日来奔波忙碌、应对各方，萧彦在轿内疲惫抚额：“罢了，这是他御史的本分，虽是迂腐些，倒也没错。”

顿了顿，随即问：“谢家那边有何消息？算日子他该到首阳了。”

他忙虽忙，但每日哪怕入夜三更处理完事情，就寝前也要询问谢承泽的消息。

乐孟知晓此事他最为挂心，忙答道：“今日并未有报信，应是还在途中；水路行船不比陆路快，殿下且请先行宽心。已派了人早晚在谢家附近打探动静，一有消息咱们便能知晓；只是近来要应付的事情太多，一时分不出更多人手。这趟南巡，府里折了两个兄弟，等这几日料理完他们身后事，属下再抽调人手去盯谢家。”

前世他最终落败，恭王府中侍卫无一变节，都对他誓死相随；今世储位之争刚刚拉开帷幕一角，便有两人折损。萧彦痛惜长叹：“定要办好，绝不薄待——”

本想继续说：“待本王来日登基，定要追封哀荣。”

身处外街，后半句被咽了回去。

想起府银一直紧张，补充道：“若是银钱短缺，将本王每日荤菜减了去。”

乐孟笑道：“那倒不必，有亦先生帮衬，府里倒还过得去。”

萧彦颔首：“此番戴氏倒台，南境官员看本王薄面，容他在南境行商畅通无阻；但也要时常提点徐长青，别忘记本王临行之前嘱咐。”

乐孟答道：“来报说，徐长青已颁发府令，减轻小户商家的杂赋，保南境商贾百家竞业争鸣。”

——更重要的，南境不允许再出第二个一家独大的戴氏。

轿内再无动静，乐孟提醒：“原本您是早晨要进宫去给良妃娘娘请安的，可刑部的事排不开，现下是否要去请个昏安？娘娘几次让去呢。”

半晌，萧彦闷闷道：“那便去吧。”

乐孟示意轿子往宫门去，走前面的乐季回头，无言怒视他：天寒地冻，累成这样，还不让他回去休息？！

乐孟无奈摇头，双手一摊：别人便罢，这可是他亲娘召见。

宫中皆已烧起地龙，虽是初冬落雪却无甚寒意，庭院内尚有几丛淡雅绿竹傲然映雪。

良妃正看宫娥往外拿棉衣，明明听得萧彦到来，却不回身。萧彦乖觉，垂手立在一旁等着。

约莫过一盏茶功夫，良妃这才转脸，慢慢道：“真是人老耳拙了，恭王几时来的，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好去迎接。”

萧彦赶紧赔笑：“母妃说笑，儿子岂敢劳您大驾！儿在外一心担忧您的病情，回城当日便来拜见过，见您已大好了，这才放心。”

良妃嗔怪接口：“所以，便再也不来我这了？”

萧彦惶恐解释：“儿子怎会不惦记母亲妹妹，实在是连日来公务缠身不得空；母亲若想念儿子，儿子便卸了刑部督办的差事，也好多进宫来陪伴。”

“哼——”

良妃含怒而笑：“你明知为娘不会耽误你的大事，偏偏这么说来堵我的嘴——要你真心实意地说句哄人的软和话就这么难？真是个硬心肠！我可是你的娘亲！”

“儿子最肖似母亲。”

萧彦淡然道：“娘亲为鞭策儿子，不惜自身染病受苦——这份心意硬是让儿子收下，儿子自然不敢辜负。”

良妃沉默片刻，并不否认：“你果然聪明，这么快便发现了？阖宫里只有你那君父直到最近才察觉些端倪，因此不像之前来的殷勤。”

虽是手段，却是实打实的苦肉计：她原本乌发如云，如今因为大病一场，鬓间隐约已现丝丝霜痕。萧彦看着，心情复杂：“知母莫若子。当时您蹊跷落水，昏迷不醒，儿子怎么可能完全丢下这边安心去往南境？——一直派人查探宫中之事，以防居心叵测之人对您和阿晴再次下手。”

“可是查来查去——”

萧彦叹气：“您这殿里如铁桶般滴水不漏——哪怕是您昏迷不掌事之时。”

“不错，自我进宫以来，这后宫里没人能加害于我，二十三年来皆是如此。”

良妃一双妙目露出从未示人的骄傲自负，理理鬓发，脸上怒气与笑容皆尽褪去：“那日确实是我自己装作不慎落水，为的是叫你看清储位争斗的残酷——你明明早有争储的想法，却不知为何，一直缩手缩脚、不肯去争。”

话已挑明，萧彦不再淡定：“可你确实不识水性，却狠命沉得那么深，你差点真的就丢了性命——”

“不当真，如何能骗过你那个君父？！若弄假成真，那么为娘死便死了，你便少个牵挂，能专心做你的大事！”

良妃坦然，毫无后怕后悔之意。

萧彦摇头：“那阿晴呢？那时阿晴还在水里，你想没想过，若真有人趁你落水而故意不救阿晴，她岂不是危险——”

他看着良妃面上表情，戛然而止：“你想过？”

“阿晴是个有福的孩子，不会出事。”

讲到女儿，良妃声音不由低弱，继而斩钉截铁般道：“如今你既已知晓，或许是怪我连你和阿晴都瞒着，可为娘却不后悔：你如今扳倒戴家已是板上钉钉，可见我儿确有雷霆手段，只要下定决心，将来必成一代明君。”

萧彦苦笑，继而施礼：“还要感谢母妃手段了得，在宫中压制贵妃失了圣心，这才让戴家孤立无援。”

良妃描画精致的唇线浅浅弯起：“戴家女一向自恃宠爱、行为散漫，这样的女人不过仗着母家有几个银库罢了，我从不放在眼里——真正要打起精神对付的，是那位贤正怀公的皇后；不过眼下不到时候。”

良妃收起冰冷声线，重新恢复一贯的温柔语气：“为娘急着叫你来，是要商量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