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赫连璟重重地将手中奏折拍在桌案之上,饶是温润如他此时也不由眸色冷然,“张庆芝倒是好胆量,本宫从前是小瞧了他。”
“想来张庆芝在徐州作威作福已久,便是连身边之人都瞧不过去,又唯恐遭了迫害,这才密折上报。”
顾望之神色淡然。
赫连璟沉着眸子,将顾望之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抬道:“你的意思,这折子是徐州同知李泉报上来的?”
走私贩盐此等大罪,若非身边亲信又有几人能知晓得如此详尽。更何况奏折中一笔一账,皆是铁证,辩无可辩,李泉分管徐州盐税,想来除了他,旁人也弄不来这些。
顾望之拱了拱手,“望之不敢妄言。”
赫连璟又拾起桌上的折子,瞧了半晌,方才开口道:“若张庆芝倒台,你觉得徐州知府一职,李泉可担得?”
随着这段时日同顾望之共事,他愈现,此人既能见微知着、旁观必审,性子又谦卑雅正,政见之上也同他不谋而合,始终兢兢业业,从挑不出什么错处,用着实在得心应手,故而对其的信任也与日俱增,许多政事也会问过顾望之的意见。
顾望之抿了抿唇,“臣查过李泉此人,庆隆十二年任徐州同知以来,虽无佳绩,却也不曾出过什么大错,且此次贪污案涉及人员众多,他并未参与其中,想来底子算是干净。若张庆芝获罪,朝堂之内一时也寻不到更好的人接替知州一职,殿下用他,也可作权宜之计。”
赫连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有些被说服。
顾望之见状,又道:“如今朝堂之上,能担得起这一州脑的,多是些早已身居要位的老人,要遣他们去徐州偏远之地怕是不能。可殿下又心虑李泉,不若选个忠耿清廉的朝中新贵,任同知一职,分管盐、粮两税,可从中分权制衡,一旦李泉有了不轨之事,扶其上位便也顺理成章。”
闻言,赫连璟这才松了眉头,只觉得顾望之思虑周全,竟能一语解他心中疑虑,实在是难得的左膀右臂,勾了勾唇笑道:“如此甚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是。”
顾望之拱手道。
事既办得妥当,顾望之自然也从东宫退了出去。
李泉哪里真是什么好货色,徐州官僚蛇鼠一窝,能在张庆芝身边那么多年,贩卖私盐一事想来他在其中也获利不少,不过是账目做的隐蔽,又暗地里身靠赫连玦这棵大树,这才能把自己择了个干净。若真叫他掌控了徐州,那第一个遭殃的只怕是徐州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
顾望之垂下眼睫,眸底翻涌着暗云,她只答应赫连玦让李泉坐上知州一位,可却没说过,让他坐多久。
“你从东宫出来,可是顾员外郎?”
有些奶气的声音在顾望之耳边响起。
顾望之垂眼一瞧,便见一莫约五六岁的孩童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他身子骨有些瘦弱,眉目却生得清秀,皮肤白皙,一双圆眼有些怯懦地瞧着她。
顾望之眨了眨眼,仔细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孩童应该就是皇幼子赫连璃。
官家膝下仅有两子,除了皇后所诞的嫡长子赫连璟外,就是良妃所生的皇幼子。听闻良妃生赫连璃那年,恰逢官家大病,皇室之内有所忌讳,只言幼子不祥,冲撞了龙体,才致官家自此缠绵病榻。皇帝龙体贵重,众人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索性便将赫连璃扔在皇宫中最偏远的颐和轩内,若是不刻意提起,甚至都无人能想起这个皇幼子的存在。
如此想来,倒与她儿时同病相怜。
顾望之这般想着,对着赫连璃也难免心软了几分,应道:“回小殿下,臣正是。”
赫连璃弯着眉眼,语气有些欢愉起来,眸中颇有崇拜之意:“我听闻说过好多你的故事,她们说你长得很好看,又连中三元得了殿试魁,是文曲星下凡。”
顾望之闻言,不禁摸了摸小皇子的脸,笑道:“小殿下谬赞了。”
赫连璃连忙摆了摆手:“你别谦虚,我身边的姊姊们都爱提起你,她们说你是天下女儿做梦都想求得的郎君。”
姊姊们?顾望之有些疑惑,她倒不记得官家膝下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