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年在军营之中,夜半警戒、巡查守夜,我什么都干过。区区一晚没睡,不算什么。”
贺运请崔敏之进屋,没有关门。
崔敏之寻了挨着门边的圆凳坐下,贺运靠着里头一些坐了。
“其实大皇子并没有被我们说服对吧。”
在枯楠母亲下跪之后,贺运没有再说过一句反对的话,他沉默地任由贺遐将那对母子送回去,无声地开展下一步计划。可崔敏之并不认为贺运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贺运对此很坦然:“我的确不赞同。”
可是,不赞同只是不赞同而已。“但我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止这场微乎其微可能生的事。”
贺运常年在边关,他见识过族群的仇恨堆叠,无法化解。如果贺遐主谋,驱使那母子二人去做这九死一生的冒险之事,他当然会阻止。可那对母子后来的话已经表明了,他们是自愿的、是自己想去做的。
就算贺运与贺遐争辩,成功让贺遐打消了主意,那对母子依旧会选择这样做。如同飞蛾扑火,哪怕不会成功、哪怕明知死路,他们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这个弟弟啊,实在是聪明。”
大皇子叹息着,表情复杂,不知是喜是悲。
崔敏之认同地点头。
贺运不会同意这样的计划,贺遐只要了解贺运的为人,早就应该能猜到。但他还是将给西黎王室下毒的建议当着贺运的面儿说,就是凭借这份阳谋。
贺遐需要做的只是把路径说给枯楠母子听到,怎么做是他们的选择,贺运如何左右贺遐的意见都好,却已经改变不了枯楠母子的决定。
“给我出这种无解的题,我只能认输。”
贺运对于输给贺遐好像早就习惯,如今无奈着摇头,却不见恼怒。
“你们的关系,和我想的不一样。”
崔敏之终于提到她的来意。
崔敏之实在好奇,在这次见到贺运之前,她一直以为贺遐与贺运的关系很不好。
毕竟,贺运是因为贺遐的生母才被配边疆,没有封号封地,仿佛一个透明人。
毕竟,贺遐养在先皇后身边,抢夺了属于大皇子的位置和资源。
怎么看,这两个人关系都不会好才对。
可是真的接触下来,崔敏之能感觉到贺遐与贺运之间的熟稔和默契。他们知道彼此的性格、彼此的立场,甚至彼此的底线。
明明都是兄弟,贺遐与太子之间,却没有这样一种微妙的关联。
“你以为我会恨他?”
大皇子不意外崔敏之会这么想,却意外崔敏之对贺遐的关注。“大概常人都会这么想吧。”
大皇子不在意道:“我们毕竟一起长大,比旁人熟悉一些不是应该的吗?就算后来生了很多事,有些东西不是说变就变的。”
生了很多事,的确,对于大皇子贺运来说,简直是天上地下。
被设计、被贬。失去地位、失去母亲。
贺运遭受了太多,任谁都无法不心存怨恨。
“仇恨无法消除,只能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