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读至此处大笑不止,实在是这玄狐言语活灵活现,这两厢差异细想之下竟然如此可乐。若待如此说来,这明黄杏黄的服饰,不过是找个染料染了罢了,且这颜色也未必一定比红的绿的好看,不知道这群人又矫情个什么,偏是许你用不许我用的,好一通折腾!玄狐大人若能听到此时李纨心声,说不定能与她浮上一大白。
又说人以妖类生啖血肉为野蛮可怖,斥其残忍,玄狐更不解道:“妖族杀生为活命,捕杀而食之,人亦杀生而食,到此并无不同。只妖多半不懂调鼎之道,茹毛饮血者众。人偏多事,切之剁之腌之烤之蒸煮之,又加酸甜苦辣,置入盘盏中细细品味。不过都是吃个尸身,虐尸后再食用便比直接杀了吃高明仁善了许多?!若以我本体而言,我却是不愿被人涂了□□种草药酱汁又先蒸后烤的,倒不如直接饱了狼吻进了虎口还痛快些!”
李纨细思又乐不可支。凡此等等,这玄狐大人实在是个妙人。
而之前打算的要寻些东西出去用,好帮贾兰攒家底的主意,却落在了另一本《凡界游历记》上。不知作者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此人在地级凡人境游历不止数千年,偏爱看凡人生活。后将游历笔记整理成册,便是此书。也不知他去的是什么地界,也很有些稀奇处。因此人对凡人没有法术灵力却多有物创之事极为感兴趣,因此所涉之事多半记录详细,大可借鉴。
有一个侍弄田地的法子,撒石粉、铺稻草等等,另有一个用锯末木屑混了土养鸡饲豚的法子,都是荒唐不经之说,书中却言之凿凿,李纨便细细记在了心里,等到时候在庄子上试试。另有将羊毛兔毛之类捻了粗线以针织衣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吃食。
最引人的是一个用砂子碱面石灰烧制玻璃的法子,李纨看到此处心咚咚直跳,若这个果然成事,说一年万把两进账都是少了!这玻璃什么价儿,只想想那玻璃屏风,不是王府大族都是不能得的。可是转念又想,自己庄子上要是收成好些或者多出些牲口,哪怕做几种稀奇吃食,这些都还好说,可若是自己制出玻璃来,这可就太打眼了,到时候只怕再也没有清静日子过。
这世上,你没时,自有轻你鄙你踩你懒得搭理你的,可若是你太有时,更有哄你欺你算计你的。这么算来,还是没有来得好些,若是后者,千日防人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想到此处,按下刚才的利欲之心,又挑了些吃食的做法和那个粗线针织的事细细看了记下。另有更多虽说是凡界之物,却是从未听说过的,恐怕不是此界之物,只当个稀奇看了,也不消多记。
这么累了睡醒了忙活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理出了两三丈空地,露出厚重的青石地面,干净得一丝灰也不见。这附近散落的袋子都已经用了起来,放了满满一箱子。里头的东西虽然都经了手的,却多半不识得也不知究竟用途,只收好了等以后有机缘再满满学吧。
现下的麻烦是眼前这座“山”
,里头最多的是箱子,占□□成,另外还有些散乱的兵刃法器之类。现在李纨见识了长得像箱子一般的藏书楼,自然不敢把这些箱子都当成箱子来看。且有许多是收不进储物袋的,比如如今装了储物芥子的那个箱子里最初装的那些盒子,便死活收不进任何袋子里,也只能这么散放在那。连盒子里头究竟是什么也还没来得及细看。
现在李纨只想怎么把眼前这座“山”
上的东西取下来。爬上去自是不可能的,这要一不小心掉了下来可不是玩的。从底下开始取也不行,恐怕有坍塌的危险。皱眉苦思时,神念一闪,“神识取物,傀儡”
,傀儡此物,日前翻书时看到过,似是会动的偶人,也分无数的等级,苍兰界最有名的似是叫做“牵机门”
的门派。
也是炼器一脉的,只专精于傀儡、芥子之类,能做芥子楼阁,传世者有芥子屋、须弥楼、玲珑阁、牵机城,以芥子屋最为多见,须弥楼便少了,非大门派不能有,而玲珑阁和牵机城更是传说中物。“不知道老神仙有没有洗劫过这一家,若能有个芥子屋就好了。”
九天真君冤哉!“至于神识取物,应是要求于‘炼神’了,却非一朝一夕之事。”
刚好这辟谷丹的效用似乎快过,又剥了几颗灵米吃了,喝了水,略呆了一阵子便从珠界中出来。回到房中,略感恍惚,高床软卧却了无睡意,便索性闭上眼睛运起功来。似醒非醒间,听到了墨雨叫起的声音。
一窗昏晓送流年
请过了安,又遣许嬷嬷去凤姐处说了陪房和跟前丫鬟的安排,凤姐早得王夫人知会,都一一应了并无二话。李纨也无他事,便在屋子里教贾兰识字。得空又将从珠界里书上得的法子都写了下来。
贾兰虽年幼,却甚是乖巧,一天下来也能记得几个字,尤其中间颇多童言童语,常逗得一屋子人忍俊不禁。
许嬷嬷看了李纨给的几张纸,一句多的话没有,直接打算起从何处买锯末木屑,又要找人从西北寻厚绒长毛的种羊,还有工序分工要的人手等等。李纨目瞪口呆,忙忙问一句:“嬷嬷,你就不担心这些事儿能不能成?”
许嬷嬷嗔怪地看她一眼,道:“奶奶你可不是鲁莽的人,再说了,便是奶奶年轻些儿,先太太留下的东西,还能有差?”
李纨本打算好的一堆解说之词,一句没用上。俩人又一起算要多少本钱,人手安排,在哪个庄子上开始等等细杂琐碎。
转眼入秋,几家人都赶在中秋前去了庄子上,许嬷嬷不放心李纨,却无奈外头一摊事千头万绪,没有别的人接的了手。最后商定让常嬷嬷留在李纨身边,闫嬷嬷看着兰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