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将话都学与常嬷嬷几人听了,直把几个人气得脸色发白,李纨笑笑却不在意。常嬷嬷看她的样儿,又是心疼又是可气,道:“奶奶真好宽大胸怀!也没见过这么做婆婆的,说守寡的儿媳闲狠了,她倒不怕来个爱忙的!”
李纨赶紧让碧月给常嬷嬷揉胸口,自己在一边道:“嬷嬷是不知道,我正想着前些日子我坏了人那么大好事,怎么就没个响动了。今日可算让我等着这声惊雷了,我心里这叫一个踏实。”
常嬷嬷听了,更气了:“我说大奶奶,这太太是变着法儿找茬呢,没事,没事是因了您实在是个省事的!她是多不容易才等到今儿这么个由头啊!什么外头乱着要避嫌,她们姑侄二人变着法儿讨好宫里的大总管小太监的又是做什么呢?!还府里来往的人,章家二房掌着海关就不上不下了?那为个小丫头子杀人放火的倒算个什么呢?!”
李纨忙说碧月:“碧月你用点劲儿,你看给嬷嬷急的,素云快给嬷嬷上败火茶!”
又说常嬷嬷:“您急什么啊。说几句便说几句呗。我也算看出来了,如今除了说几句,还能做什么呢?
年前跟老太太提了想要减我的年例,被老太太驳了,说实在的,我如今还真看不上那几个银子。我这哪是拿年例啊,我这是拿府里的体统面子呢。
兰哥儿如今身子好,书也念得好;我们屋里的人都省事,清静;外头许嬷嬷大把地赚银子;我真是什么都不缺了,我还能怕太太说我几句?她爱说便说,有什么打紧,横竖不伤皮肉的。
如今我这身份,她也不能做过了,虐待寡媳……这不慈的名声一出来,大姑娘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宝玉的媳妇还娶不娶了?”
常嬷嬷听得无语,闫嬷嬷笑出声来,“平日里看不出来,想不到我们大奶奶一张嘴也不输二奶奶。奶奶能看破到这份儿上,也是奶奶的福气。”
常嬷嬷听了如此说,也轻轻笑了,“如此倒是我的养气功夫不够了!”
闫嬷嬷笑道:“你那是心疼奶奶的紧了。这事儿啊,若是让许嬷嬷听到,才热闹呢,以许嬷嬷对奶奶的护劲儿,如今又财大气粗的,说不得就拿银子砸人了!”
说起银子,李纨又来了精神,笑道:“嬷嬷可知我们今年赚了多少银子?我们……”
“且住!”
常嬷嬷止住她,道:“这事儿奶奶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一来这府里,隔墙耳朵太多,二来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有什么时候议论两句或说漏嘴的,都是麻烦。”
闫嬷嬷也道:“正是如此,这个奶奶自己知道就成。我们嘛,只要年底数个红包就知足了!”
素云碧月连连点头道是。李纨知道她们说的有理,便只好作罢,自己默默数银子却实在没什么好玩。
极魄
晚上又照例进了珠界,如今李纨进来一次在珠界内待的时间也不长了,一来太初诀练得毫无进展,翻了多少修炼的典籍也不得其法;二来所欲所求淡到近乎于无,因而进了珠界也不过就是在小住或药仙谷内睡上一觉,对着太初诀枯坐一回,再就是给九天真人点上几柱清香。
这日挨了王夫人的言语,进了珠界沿着布了子母阵的仙草灵果慢步,边走边想——以王夫人的性格来说,今日的所作所言可见是气急恨极。李纨却想不出来,自己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恼怒。想来想去,不过是说破了林家来人,这本也不是能瞒个十成十的事儿,不至于一恼至此吧。
随手摘了几枚朱润果和几个暖橙,在修真界里妖兽都懒得吃的野果,所含灵气微乎其微,还不如嚼灵谷壳呢。再看看紫姜草还略差些火候,待要出去时再说吧。这紫姜草通身如碧而叶缘微紫,鲜草干制都有一股子姜蜜的香气,十分温中益人,或拿来入菜做作料也别有风味。这些当然是灵烹宗的食经上看来的,能把一棵丹方无用的小草研究到这个份上的,整个苍兰界也只此一家。
携了太一无伤经上了小住,抿一口苦茶泉继续想王夫人恼了的缘由。实在不得头绪,转而想想这年多来王夫人说起过的事情和做过的事情,是否有和自己相关的蛛丝马迹。这么一想,头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贾兰的药浴方子了,前后确实几次三番地打听药方又要走了药包,似乎还提过适用小儿的年纪。
李纨自榻上坐起身来,“莫非……莫非太太是想把那药包都给了宝玉?……这怎么话说的!魑魅庄的方子那药料也只在珠界内算是易得的,且当时众人知晓时兰儿都已经泡了几料了……”
她哪里知道,王夫人初时不在意,只当李纨这点子家底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哪曾想到后来居然是太医院一众都未能辨识出来的药方,且里头认得的材料竟也是了不得的东西。再三地试探,李纨一点知觉都没有,给的还都是泡过了的药包,虽说自己不好开口要那些尚未用过的,李纨却也一句未提。
在李纨看来,魑魅庄的方子,自然是出不得半点差池,一旬一料,三月一换,甲乙丙三方需得泡完方是完了疗程。
王夫人可不知道什么魑魅庄,只当是强身健体的稀有药材,贾兰这么小人都泡得,宝玉如何泡不得?也没有都要她拿过来,只分出一半来给宝玉用了又能如何?宝玉眼看是个有大造化的,他日光耀门楣贾兰就不受益了?
如此越想越觉得李纨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又没有眼力劲儿,偏偏自己婆婆的身份没有为了儿子抢孙子东西的道理,只露出为那方子劳心劳力的样儿来,盼着李纨主动说一句让出些子来。却没想到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也不知李纨是真傻还是小肚鸡肠到这个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