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了有半秒钟,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扩大。球场上的人终于发现差点砸中的人是谁,在大太阳底下惊出一身冷汗。
特别是不慎手滑的那同学,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陆霄仍然是疏离且冷淡的一张脸,很难从表情来判断心情。丢球的男生小心翼翼过来道歉,他没什么情绪地瞥过一眼,篮球掂在手里试了试重量,然后仰头,随手抛了出去。
球哐地穿过篮筐落地,咚咚弹起数下,声音回响在球场里。
大家的眼睛都在跟随着被高高抛起的篮球时,他已经兴致索然地放平视线。
然后又看见了站在对面的人。
夏棠也没抬头,目光隔着篮球场正好相遇,看见对面人抬起来的眉毛。
球在这时才倏然落地,陆霄的另一只手也收回口袋里,下巴微微扬起,阳光斑驳在挺直的鼻梁上,额前的头发墨黑,皮肤倒是白得有如象牙。
这家伙当然会打篮球,而且打得很好,只是为人任性,从来懒得配合别人传球。
“哇。”
赵悦月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手,兴奋地低声说,“好帅。”
李子沫被她掐着手,大概只感觉到有点痛。
班长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收回来,夏棠察觉到,收回视线,侧脸看向他说谢谢。
“没事。”
陈瑜说,手臂垂下去,落在她身畔。
对面人眯起眼睛,眉宇间总是压着的那股乖张倨傲的神色又浮现出来。
是身边人都能感觉到的不爽。
等夏棠再抬头看过去,只见到他冷漠转身离去的侧影,几个人快步在身后跟上他,颈间衣领翻折的弧度坚硬,坚硬得就像他冷白的下颌线。
球场上的人跑过去捡起篮球,周边人群又重新恢复“该干什么干什么”
的流动。
赵悦月对他们说:“你看,我就说陆霄这学期脾气变好了很多么。”
夏棠抬头望着远处男生的背影,被人群阻隔,只看得见漆黑的后脑勺,和其余人格格不入的锋利醒目。
她心里想,果然。
这种高高在上又唯我独尊的家伙不可能喜欢她。
那可是陆霄。
八卦在学校里沸沸扬扬传了有一周,直到中午在食堂顶楼吃饭,卫川生还在幸灾乐祸地提起这件事,端着红茶杯,笑着揶揄说:“我听说人家女孩一片痴心,入学第一天就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可。都说学生时期的爱情最纯粹,你是不是也该考虑抓住机会享受青春?”
林清让在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处理什么要紧事。
陆霄靠在椅背上,本来正懒洋洋地垂着眼,闻言撩起眼皮投来一眼,眼角单薄锋利,目光凉得像冬天水管里的自来水。
实在是叫人很没劲。
卫川生哂一声,把茶杯放回桌上,索然无味地耸了耸肩膀说:“我就开个玩笑。”
窗外是楼下阳光明媚的校园,
这几天过得很是风平浪静。
对夏棠来说很是风平浪静。
本学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她在班上熟悉的人逐渐变多,离陆霄越远,在学校里的日子就过得越安稳。
每天能听见他的名字的机会,就只有在周围人零碎的议论声里。
他们两个的确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过这是个足够大的屋檐,只要稍微过得深居简出那么一点,就能做到一整天都不用跟他碰面。
从源头上避免麻烦的发生。
时间已经进入六月。
气温节节攀升,夏日的暑气滚滚袭来,管家翻了翻日程簿,又到了每年打扫泳池的季节。
这算是额外工作量,每年都是交给宅子里的佣人们自己来做。周六早上,阳光还不算太强,夏棠作为编外人员也被叫过去帮忙。
泳池其实昨天就已经被里里外外地洗过一遍,像在地上凹下去一块似的整齐的深蓝色,连边上摆着的折迭椅和阳伞都被擦拭过。不过管家的要求总是很严格,要求他们最后再擦一遍。
夏棠一早起来就被妈妈叫来干这活。
陆霄站在房间阳台上,看见她站在深蓝色泳池底的背影,和其他人一起忙忙碌碌,身上白色衬衫的外套薄得近乎透明,露出里面吊带衫的颜色。
短裤是卡其色,两条白净笔直的腿延伸而下,光着脚,没有穿鞋,头发松松散散地扎起来,推着长柄的拖把,从泳池这头跑到那一头,然后再跑回来。
和她一起的佣人有事被叫走,站在泳池上面和她打了个招呼,把清洁工作放在边上先行离开。
泳池里就剩她一个人,站在满片的深蓝色里,后院的草地葱绿。
没人监督工作效率,夏棠干得懒懒散散,总要停下来歇一会儿。她拄着拖把,把下巴搁在长柄顶上,眼神无意间向上望,终于看到了一直站在那里的人。
很高的个子,很长的腿,这么自下而上地看,男生的轮廓显得更加修长,漆成黑色的金属栏杆刚到腰际,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斑驳碎发下深黑色的眼睛正俯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