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保和殿外声音越吵杂,而且越来越靠近,贾瑚微微沉吟,在手中的瓷碗一松,直接落在地上,瞬间砸了个粉碎。
在砸瓷碗时,贾瑚脸颊微抽,难忍一瞬间的心疼,这可是上好的缸豆红瓷碗啊
这般匀净细腻、通体无瑕的釉色也就只有官窑中的精品才有,要不是酒杯太小,砸了也没多少碎片,他还真舍不得砸碗。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连忙弯下身去捡碎瓷片,却见贾瑚比他早了一步,直接挑了几个大块的碎瓷片握在手中,小太监惊道“小贾将军,这是”
贾瑚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其不要说话。
这内殿里都是人精,贾胡突然摔碗,注意到的人还真不少,再见他拿了瓷碗的碎片握在手里,大伙这才恍然大悟。
众人不由得暗暗佩服,不愧是从辽阳一役走出来的男人,当真是应变极快。
三皇子甚至在琢磨着了,该拿什么东西摔比较不那么刻意。
太子就直接多了,他拍案赞道“不愧是小贾将军”
这份应变之能,倒还真有几分像他。
太子一挥手,直接拿起桌上的五彩瓷盘用力在桌面一敲,瓷盘瞬间裂成两半,太子一左一右的直接把碎瓷盘拿在手上,看起来虽有几分古怪,但也有几分煞气。
太子都行动了,大伙还有什么客气的,三皇子先是把大皇子桌子上的粉彩酒壶给砸了,还嫌不够,顺道把一旁的粉彩大海碗也抢到手,让大皇子一阵好气。
就这样,瓷器摔破声此起彼落,就连小小的十公主手上也拿着一个铜胎掐丝珐琅黄地龙纹碗的碎片,不但如此,她还乖巧的对贾瑚一笑,大有还没嫁鸡,便先随鸡的味道。
不过贾瑚这时可真没心情注意到十公主以行动支持夫婿,他眼下直想把某个小屁孩捉过来打屁股了,那个可是铜胎掐丝珐琅黄地龙纹碗啊
铜胎掐丝珐琅也就是后世有名的景泰蓝,其烧制难度极高不说,而且它和瓷器不同,瓷器可以大量生产,但一个炉子只能烧一个,再则,铜胎珐琅的烧制技术要到清乾隆,换算成大晋朝的话,莫约五十几年后才能成熟,现在能烧出来的铜胎珐琅器全都是奇迹,可遇而不可求。
是以每一件铜胎掐丝珐琅器端是珍贵无比,在整个中秋夜宴上,也就只有平康帝跟前摆了铜胎掐丝珐琅器,那怕是太子,桌上用的也不过是五彩瓷器,可见其珍贵了。
一看到十公主砸碗,莫说是贾瑚了,就连平康帝都心疼的嘴角微抽。
贾瑚不敢再看向十公主手里的破碗,连忙低头转移目光,这一瞧顿时看着满地的缸豆红、郎窑红、粉彩、五彩各种后世珍稀的瓷器此起彼落的被砸毁,贾瑚只觉得自己快心脏病了。
贾瑚捂着心口,做为一个考古学家,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国家民族啊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砸瓷器,好拿碎瓷片自保的,像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四皇子妃就没有动,一直跪着磕头的德妃也没有动,而平康帝和始终维持着笑容的夏德全也没有动,再来便是太后也没有动。
随着保和殿前一声比一声大的撞门声中,就在皇帝身旁的太后突然动了,只见太后好似恐惧向平康帝微微靠近,突然飞快的从怀里抽出匕直刺平康帝后心。
“住手”
贾瑚手腕一抖,锋利的瓷片直袭太后门面,不只是他,就连夏德全也动了,也不见夏德全是怎么行动的,不过短短一瞬间便就制住了太后。
贾瑚恍然大悟,怪不得平康帝一点也不急,原来夏德全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就夏德全一人,怕是抵得上十来人了。
夏德全瞧着太后颈上的碎瓷片,赞道“小贾将军好身手。”
贾瑚尴尬一笑,“客气客气”
他方才看的清楚,夏德全制住太后的那几招着实眼熟,这大水冲到了龙王庙,原来大家同出一脉啊。看来二一与二二真正的主子并非太子,而是夏德全。
平康帝望着太后,也忍不住微露几分讶异之色,他低声道“朕这些年来待你可不薄,你为什么要行刺朕”
太后之事确确实实的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虽猜出四皇子即将宫变,但全然猜不到太后竟然会帮起四皇子了。
“不薄”
太后突然笑了,大量的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涌出,瞬间便把金黄的凤袍染红了一大片,“不薄”
太后的笑容满是苦涩与不甘,真的薄不薄,他心里会没点底吗
太后只觉得全身上下的力气都随着颈子上涌出的血而渐渐消失,她拼着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寿安宫西陵”
寿安宫是她所居住之地,而西陵则是平康帝亲点给允她的死后长眠之地。寿安宫不如慈宁宫尊贵,自不用提;而西陵又被称之为妃陵,因为里头葬的多为嫔妃,而她将会是第一个入住西陵的太后。
她一个寡妇,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万没想到平康帝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给她,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决定和四皇子联手,横竖再坏也坏不过现在。
旁人不明白此意,但平康帝自然是秒懂,他眼眸微眯,显然有几分不悦,沉声道“你非先帝元配,自然不配入住慈宁宫,至于西陵虽然不如东陵,但得已入西陵第一位,也不算辱没你的身份。”
不得不说,这皇帝的脸皮果然够厚,也只有平康帝能够理直气状的把继母以妾礼葬之一事给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太后狂笑,“好个平康帝无耻之极无耻之──”
太后一句话没说完,嘎然而止,随即断了气。
夏德全摇了摇头,表示太后当真过了身。
贾瑚连忙亦跪下道“臣请圣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