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岚不知疲倦地拨弄着琴弦,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用生命来演奏,因为根本就不是她的手指在搓揉着琴弦,而是她的灵魂、她的情感在带动着她手下的弓弦,所有她再也不能也不愿说出的感情都随着琴音流泻了出来,泯灭又轮回,消亡又重生。
她把心血抹在琴弦上,让小提琴替她歌唱。
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琴音,沧岚没有想过改变,她一直拉啊拉,似乎想要就这样拉到天荒地老,直到钢琴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她那个时候正拉着圣母颂,然后在刚结束的时候,就有人弹起了弥赛亚。这也是非常适合婚礼的音乐,因此沧岚合着钢琴声继续,可谈到一半,钢琴声突然转了个调子,又弹起了帕凡舞曲,等她再跟上,又转了一下,弹起了肖邦。
钢琴声本来就比小提琴来得庄重大气,因此在对方刻意地打乱下,沧岚很难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得不睁开了眼。
弹琴的人是迹部景吾。
沧岚不惊讶,但是有些意外,因为她其实也有很久没听过他弹琴了,他似乎自从决议把网球作为主要的兴趣爱好后,就不怎么再碰乐器。
沧岚停下的时候,眼前突然了一阵黑。她努力支撑着才抱着琴,走到了迹部坐着的钢琴凳旁,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迹部这个时候会弹琴,又或者,为什么要阻止她。
她停下了音乐,但迹部却没有因此也停了下来,他只是任她靠着,继续弹着他的琴。
他选的是肖邦的夜曲。
这是非常符合此情此景的音乐。
沧岚背靠着他,正对着窗外。
夕阳早就落下,金乌下沉,月亮升起,虽然从这里看不见它,但是她可以看到蒙着银色的其他,琴声舒缓,描摹着这来自月神的亲吻,于是就像是月光也照进了房间里。
这是浪漫的乐曲,但是在这一刻被迹部弹出,却更会让人平静的音乐。
月亮啊月亮,它每天都会按时升起又按时落下,它的光辉永远都是这么柔和清丽,如水般抚慰滋养着一切,不管是内心有着怎样激烈的感情,都能在这银光中逐渐平静,悄然安歇。它的温柔给了还在流血的伤口最好的治疗,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你就又能继续前行。
过去的已经过去,今夜是最后一次回想,然后让我们真正地跟它说再见。
再见,神。
再见。 迹部在弹到不知道第几遍时,感到沧岚从背对他,转成了靠在他的肩头。
她一声不响,只是身体不停颤动,但不久后他就感到她靠着的那里一片湿润迅铺开浸润。
迹部景吾不动声色地看了沧岚一眼,然后更加用心地弹着月光。
琴声悠悠,少年的手指点击在黑白琴键上,迹部景吾就像是刚才的沧岚一样,似乎要就将这《夜曲》弹到永远。
沧岚最终还是哭出了声。
“对、对不起,景、景吾,我、我、只是、只是忍不住……。。”
她哭得话都快说不清。
“恩,我知道。”
“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过他。”
“恩,我知道。”
如果真的能轻轻松松放开的,怎么都不能说是真正的喜欢。
如果泪水能更好埋葬过去的感情,那就最后地哭一场。
沧岚哭了多久,迹部就弹了多久的“月光”
。
他的手其实已经开始抽筋,但他并没有因此停下。
如果这样可以安慰她,那那些他说不出的不华丽的话就让华丽的琴声也替他说吧。
最后是沧岚按住了他的手,因为她能感到他的肩膀都开始不正常地抽动。
他停下来的时候,没有了声音的琴房里有瞬间安静得让人都有些不习惯。
迹部抬手揽住了沧岚的肩膀,她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们互相依靠,就像是很早很早之前那样。
那个时候她的监护人还只是监护人,他们两个被太忙碌的大人们留在这栋华丽却空旷的大宅,除了管家,就只有彼此。
原来和她差不多体格的少年现在已经可以牢牢地揽着她,哪怕坐在一起,她都比他矮了半个头。
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都照顾着她。
沧岚在这一刻,再次那么清楚地意识到,神已经离开,彻底地离开。
而现在,陪着她的是另外的人。
沧岚从迹部的怀里抬起头。
迹部察觉到她的动作,稍微放开了下,让她能按照自己意志地和他分开了一点。
沧岚看了她家青梅竹马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