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八个字,如同一个来巡晚自习课的老师,在他的目光横扫之下,静静的走廊里,连顶上的灯光都害怕出声音。
平素就不善言语的黄东,落坐在座椅上之后,仍是呆呆的表情。他不时张开手掌,让掌心沁出的汗散掉。
黄小芹一会儿望向分娩室,一会儿打开手机,试图用刷手机看新闻来冲淡掉这份煎熬,可是效果不大。她只好踱到走廊一头的窗子前,望向窗外一棵高高的木棉树。花期已过的木棉树全换了新叶子,一树浓荫下,是向它慢慢包围过来的暮晚。
产程漫长,而父亲一整天了都处在极度紧张中,已经好长时间滴水未进了。黄小芹这才想起平素身体就不太好的父亲,饥饿之下是否受得住这份煎熬。她忙走回座椅,轻声问黄东道:
“爸,妈妈一时还不会那么快就可以出来,你还是先去外面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爸爸不饿,还是你先去吃吧,不用等我,我们轮流着守门,分娩出来了也有人照应。”
黄东看了一下同样憔悴的黄小芹说。
“那我就再等一下吧,我也饿,只担心你。”
黄小芹只好无奈的又坐回座椅,转头盯着分娩室一动也不动紧闭的门。
此时,仿佛时间是静止的,灯光静止的,人内心的焦虑也是静止的,好像这个星球倾斜靠在巨石边。
忽然,门开了。黄小芹也顾不上身边的黄东,站起就朝分娩室门口小跑过去。室内走出来一个护士,手里抱着一个还沾着血迹的婴儿。
“黄东家长,恭喜,是个男婴,孩子一切正常。”
“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
黄小芹望着在护士手中不时手挥脚蹬哭叫着的小弟弟,狂喜一下子倾泻,但她没有失态的爆出来,只是不停地向护士致谢。
“大人怎么样了?”
紧追上来的黄东来不及分享中年得子的喜悦,只担心妻子的安危。
“大人的情况目前还可以,主治医生正在处理中,放心吧。”
这个护士安慰了黄东一句,又抱着孩子进产房去,产房门又闭上了。
“爸爸,继妈真伟大,拼死给我们黄家留下了一脉香火。”
“正是因为如此,只要她没有平安出来,我的心就一直吊着放不下来。”
黄东依旧忧心忡忡地说。
“爸,你就不要再忧虑了,你不见护士说大人现在也是很平安的吗?何况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先进,继妈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说罢,黄小芹轻拍父亲的后背,让他心舒一点。
黄东无论黄小芹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死死的守着产房门口,黄小芹拉他去座椅坐也不肯去了。他就静静的呆立在门口正中,生怕里面的风趁他不留神时溜走一缕。
约半个小时过去了,分娩室门又突然打开,一个护士焦急地跑出来。
“我妈妈怎么了?”
黄小芹从护士的神色感到不妙。
“情况有点不理想,产妇产后突然大出血,出现凝血障碍,需要请求血液科支援。”
说罢,护士急急地往别的诊室跑去,似乎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不一会,这个护士带着其它诊室的医生来到了产房并进去了。
护士们慌乱的脚步刺激着黄东,此刻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颤抖着的身子站立不稳一直在摇晃,像底基掏空只剩两块砖的一堵墙。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见此情景的黄小芹也不由得惊慌地从座椅上起来跑过去扶住黄东。里面的继妈情况危急,外面的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再有事了,要不,双重压力同时施加在她的身上,再坚强的她也承受不住了。
她赶紧搀扶着黄东慢慢移到座位上坐下,双手胸前背后同时捋着,让父亲顺气一些。
“爸,你镇定一点,好吗?要想继妈和弟弟平平安安的,你是一家之主先不能有事。因为只有你这座大山做好坚定的屏障,继妈母子两个人才有依靠的地方。”
到底是这句话激起了黄东的能量,他长吁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紧张,才缓缓地说:
“芹儿,你说的对,我不能倒下,只有我坚强了,你继妈她们两个才会平安。”
“是的,爸,心情要保持平静,什么都不要乱想,相信医生,相信继妈顽强的生命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爸听你的。”
黄东紧咬着牙齿说。
已经夜了,吊顶的灯光没有让屋外的黑暗渗入,但风还是携带着夜凉潜行在安静的走廊。妇产科白天人就比其它科室的少,晚上自然更加寂寥。黄东父女两个人,如两尊泥佛一样,对夜凉和饥饿早已无动于衷,甚至已经记不起在产房外守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