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金海接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永年在世的时候有没有亏待过各位?我想没有吧?你们拿到的红利远远高于银行利息吧?现在工厂遇到了一点困难,你们非但不想着同舟共济,走出困境,反而上门来吵闹!你们好意思吗?晚上睡得着吗?”
在沈卉的印象里,庞金海是个低调内敛、不爱抛头露面的人,此刻他居然能当着大家的面,讲出如此激昂如此在理的话,让她又意外又感动。
在座的股东们也被庞金海的话镇住了,慢慢低下了头。只有一个人除外,他是杜德本。
“咱们实话实说,工厂遇到的困难不是一点,而是很大,再这样下去就只有破产了。”
杜德本话说得很轻,但在一片静默中,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股东低垂的脑袋像是被无形的线提拉着,齐刷刷的抬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
“老杜说的对呀。”
“我们也不想来,可是……”
杜德本受到了鼓舞,嗓音提高了:“你我都很清楚,工厂已经没救了,我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投资担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不错,这我承认。”
庞金海说:“但大家都是朋友,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总要担待一些。”
“唉,不是不想担待,是手头拮据担待不起啊。”
“没错,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驴屎蛋子外头光。表面上照样吃香喝辣,其实钱都是借的。”
“你还能借到钱,我连借都没处借了,我比你还可怜呢。”
股东们你一句我一句,嗓门越来越大,眼看局面又要失控。
庞金海猛地站起来,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各位、各位,请听我说,这么吵吵嚷嚷的解决不了问题,请各位先回去,我和林太太商量一下,尽量满足各位的要求。”
“满足?怎么满足?”
杜德本质问道:“钱从哪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工厂卖了,可是林太太又不肯……”
“我不是不肯,”
沈卉说:“是不想卖给东洋人。”
杜德本冷冷道:“如今能找到一个买家就算不错了,还管什么东洋人西洋人!你也不看看形势……”
“好了好了,”
庞金海打断他:“林太太对外面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不能怪她。总之事情一定会解决的,请各位放心。”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钱没到手能放心吗!”
“赶快把工厂卖了,分了钱大家散伙!”
“对!这是唯一的出路!”
股东们又一阵嚷嚷。
“够了!听我说!都听我说!”
庞金海用近乎吼叫的声音压制住了众人的吵嚷,他面红耳赤,拍胸脯道:“林太太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拿我的公司作担保,一个月之内全部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