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小女孩仍旧深埋着脑袋,几乎要嵌入胸口。
因此出的声音也像被胸腔挤压过,细碎如颗粒,不全神贯注听根本听不情。
“孟阿姨,我知道你很厉害。”
她说,“我想请你帮帮我妈妈,医院有坏人对她做坏事。”
很笼统的描述却不难剖析真相,孟子陶目光紧了紧,思索着问:“……是你妈妈护理病人的家属吗?”
欣畅点头,“阿姨是植物人,我妈妈已经护理她快两年了。我看见阿姨老公摸我妈妈屁股,还把我妈妈拖进厕——”
“可以了,我明白了。”
听出女孩喉间哽咽,孟子陶立刻打断,“让你妈妈保存证据,然后报警。”
欣畅慢慢抬起小脸,泪水涟涟望着孟子陶,“我说了,妈妈不肯。她说我是小孩我不懂,报了警她会被辞退。没有工作就赚不到钱,妈妈说,钱比什么都重要。”
隔着圆桌抚上她瘦弱的肩,孟子陶温声细语,“听着欣畅,警察是唯一能帮你妈妈的人。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如果帮忙,也只能劝你妈妈去报警。”
抬手揩去她腮边的泪,孟子陶循循又道,“但我想,你妈妈不会愿意让外人插手的。我贸然出现,也许会适得其反。适得其反你能听明白吗?换句话说,你妈妈可能不会认为我是在帮她,反而会产生反感,觉得我多管闲事,或许会更加抵触向警察求助。明白吗?”
欣畅无声抽泣,尽管失落,仍懂事地点点头。
耷拉脑袋默了会儿,又蠕动嘴唇无助问:“阿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或许有,但孟子陶并不想投入过多精力去插手别人的私事。
冷血吧,她承认。
怕惹麻烦上身,自私吧,她也承认。
于是坦言道:“目前来说,我能做的就是替你和你妈妈保密,支持你继续劝妈妈报警。只要你妈妈松口,也愿意接受外人的帮助,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派出所。好吗?”
一番话落地,孟子陶心里已有了结论。
她的“只要”
并不成立,从女孩描述中不难推测,她母亲转变态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孟子陶只不过用一个虚无的假设,给予欣畅缥缈的希望而已。
可欣畅却信了。
吸吸鼻子,用宽大校服袖使劲抹掉眼泪。
重重点头,“好。”
两个人回到礼服馆,俞洄还坐在原处看杂志。
吃到一半的鸡汤,连同碗筷也还摆在小茶几上。
孟子陶被临时来的工作绊住,手勤脚快的欣畅已经过去收拾餐余。
俨然一位田螺小姑娘。
俞洄挪眼,“她不吃了?”
“嗯,阿姨说她,她,”
欣畅咬唇,停顿片刻,飞快续了下文,“……被你气饱了。”
像是犯了多大罪过似的,说完赶忙埋低头,找活干。
习惯性卷高衣袖,至半截面上一惊,慌乱又将袖子捋平。
偷瞥一眼俞洄,现他没有在看自己,欣畅松了口气。
汤汤水水的碗筷倒进垃圾袋,袋口系紧,拎去店门外扔。
瘦弱背影后,一双随之而动的黑眸若有所思。
俞洄手中杂志始终没有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