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就如同眼前开怀大笑的鹿笙一样,一样的让她觉得陌生。
自从生糖糖伤了身子,鹿笙的性子也越发阴郁,别说是开怀大笑,哪怕是笑容都不太常有,也不爱与人往来。
这两日来祁枕书最常见的,就是那一双秀眉弯弯水光潋滟的双眸。
以及鹿笙一改往日孤僻的性子,与酒坊的伙计们相谈甚欢,还三言两语就将黄耀祖戏弄了一番。
所有的这些都印证了书中所提到的,狐妖机敏狡猾,善以伪装蛊惑人心。
与心绪沉重的祁枕书截然相反,此刻的鹿笙轻松又快乐。
黄耀祖给她的钱袋里有五两多碎银,她拿着银子给糖糖买了糖瓜和糕点,在路过一间杂货摊时又买了一个布老虎,碰见小商贩在卖石榴又买了三个。
祁枕书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笑意盈盈地与各个摊贩、伙计寒暄说笑。
糕点铺的老板娘送了她两样新糕点,杂货铺的摊主给她免了十文的零头,就连卖野果的小贩都多拿了一个果子给她。
直到快走到两人相约的地点,祁枕书拐了一个弯,没再跟着她,从另一个胡同绕了过去。
祁枕书到的时候,鹿笙并不在,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姗姗来迟。
眼见着这人怀中满满当当全是吃食,没有半点空闲,手指勾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脸颊鼓鼓囊囊,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模样分外有趣,像极了山野间囤货的小松鼠。
妖怪竟也会如此贪嘴,喜好甜食吗?
祁枕书一时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去应对。
眼见着鹿笙手中的布偶要掉下来,祁枕书忙上前将它接住,又分了一些吃食拿在手里。
除了她刚刚看到的糕点和野果,鹿笙还买了卤味、果脯和炒货,这些东西中最沉的是一袋杂粮,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七七八八有十余个小布袋,装的都是不同的粮食。
祁枕书甚是不解,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鹿笙扬了扬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暂时还不能说,回头你就知道了。”
她刚刚仔细看过各家酒铺的酒,都是发酵制作的米酒,原材料也都只是用了糯米。
而制作蒸馏酒的话,可用来做酒的原材料就多了,高粱、玉米、小麦、大麦、苦荞,甚至是土豆、南瓜,只要是含有淀粉的食物都可以用来发酵蒸馏做成酒。
但同是小麦,不同品种不同产地种出来,它所含的淀粉量也有差异,所以她买齐了粮店里全部的粮食,用来尝试看看,这些粮食是否都适合做酒。
祁枕书踟蹰了半刻,微微抿了抿嘴,略带无奈地劝说道:“家中如今的状况,还是要节省些花才是。”
昨天割了肉,今天吃了鸡,来了县里又买了不少东西。
照她这个花法,身上那四两银子怕是已经让她用光了。
不管如今鹿笙是何身份,花出去的都是真真切切的银子,更何况还是从姑婆那里借来的银子,往后是要还的。
早知道她会如此,方才就应当接了那四两银子。
鹿笙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四两银子,递给她,“这些是我用卖衣裳剩的钱买的,姑婆给的我还没花,要不你先收着?”
她手里还有从黄耀祖那忽悠来的五两银子,所以就大方地把四两银子给了祁枕书。
祁枕书愣了一下,并没收。
“拿着吧,放我这,我就忍不住要花掉。”
鹿笙笑眯眯地说。
这次她没再迟疑,将钱接过。
俩人回到村里,把东西放回家中后,祁枕书去牛大婶家接糖糖。
鹿笙拿出一些炒货和糖果递给她,“给牛大婶送一些,总麻烦人家帮忙看孩子。”
牛大婶的家就在鹿家那个高坡的下面,家中有个小孙女牛娇娇与糖糖同岁。
鹿华诚为人乐善好施,与周围邻里相处得都不错,不过原来的鹿笙对于牛家这种猎户是瞧不上的,从来也不跟他们走动。
习惯了她反常的行为,祁枕书并没再感到惊讶,只伸手接过纸包,“嗯。”
糖糖在牛大婶家睡着了,祁枕书抱着糖糖回来,小脑袋靠在祁枕书肩膀上,半眯着眼睛还没睡醒。
鹿笙把买来的布老虎递给她,原本迷迷瞪瞪的小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抱着布老虎爱不释手,就连心心念念的糖瓜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鹿笙忍不住伸手揉了两下。
祁枕书将她放了下来,糖糖一手抱着布娃娃,一手抱着鹿笙的腿,抬着头,闪着大眼睛,甜甜糯糯地说:“谢谢阿娘。”
鹿笙的心又化成一滩温水,暖暖涨涨。
她弯下身想要将她抱起,结果头顶传来祁枕书略带冰凉的声音,“糖糖,今天的字可练了?”
对面的一大一小皆是身体一顿,鹿笙将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糖糖弯起的嘴角也落了下去,看向鹿笙的眼睛盈上了期待。
糖糖满三岁时,祁枕书就为她开蒙,三岁的孩子生性好动,对枯燥的练字有些抵触,经常是能躲则躲。
鹿笙现在连多跟孩子说话都要看祁枕书的脸色行事,哪里敢插嘴管教育的事情,只能回给糖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圆圆的小脑袋耷拉了下去,靠在怀里的布老虎上。
鹿笙安抚地摸了摸,“阿娘还买了糕点,等你练好字,咱们一起吃怎么样?”
失落的表情一扫而光,小家伙霎时抬起头,欢快地应声,“嗯。”
看到这一幕的祁枕书眉头紧紧拧起,明明与自己更亲近的糖糖,只过了一天就有了倒戈的趋势,让她有一种女儿要被人抢走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