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方绪雅还是跟林穗离开了图书馆。
两人慢慢地散步,一边走一边说。
对于方绪雅来说,在戈壁滩上待过的那六年,是她不想再回忆起来的事情。
他们一家三口因为被划分成了黑五类,所以在戈壁农场里的地位,那是相当的低下的。
住着畜生住着的棚子,每天的工作就是去伺候那些畜生。
她爸妈从来都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儿,突然被下放到了农场,干着最脏最累的活,那开始肯定很难习惯的。
更别提还有人故意折腾他们。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男人或者是妇女,他们都能凭着三代贫农,又红又专的身份来随意欺负他们。
在这些人里面,徐梦田是让人印象尤为深刻的那一个。
她本来不是农场的人,是从北边逃荒来戈壁的,刚开始来的时候,方绪雅还看她可怜,给过她半个黑面馍馍。
后来谁知道她把那粮食吃完之后,就大声嚷嚷方绪雅偷偷藏着吃的了。
附近听到的红小兵,去他们那个四面透风的牛棚里狠狠地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后不服气,要拽着方绪雅离开去审问。
是她爸妈以命相逼,才阻止了她被红小兵们带走。
被下放的人们的身份,比上山下乡去支援的知青身份更低。那些个找不到老婆的庄稼汉子,视线一直黏在她们的身上。
趁着人不注意就先跟人生了关系,然后再闹出来。
往往这样的女同志下场只有两个,一个是被迫跟那些混混结婚,一辈子扎根在了农村。
另外一个,就是抵死不从,跳河以证清白。
就方绪雅所知道的,他们农场那边好几个队,都有女知青跳河自杀的。
但是那些用流言蜚语逼死了女知青的队员们,跟什么事都没生一样,第二天依旧嘻嘻哈哈地上工。
如此这般的事情生了好几件,后来换了一个农场厂长,知青跟下放的学者教授们,境遇才好一些……
方绪雅在回忆起这事情的时候,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且带着无能为力的遗憾。
林穗有读过近代史,也看过一些电视剧,知道这个年代上山下乡的运动,是造就了不少悲剧的。
她可以明白方绪雅的感受。
“徐梦田在戈壁农场呆了几年?”
“有差不多四年吧?去年上半年,上面来了文件,说我爸妈当年是冤枉的,我们一家就被平反回来了。”
她当时离开农场的时候,徐梦田还在农场。
至于她后来怎么考上大学的,方绪雅就不清楚了。
对于徐梦田,方绪雅没有任何的好感,若不是担心林穗会被她害了,她根本就不想提起自己认识徐梦田的事情。
林穗点了点头,明白了。
“谢谢你绪雅,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真…真的…吗?”